来者自称康苏儿,突厥人。
长安有很多突厥人,就算卢栀他们心存疑虑,也很难在康苏儿面前展现。
她是一个不逊于玉环的美人,两人的区别大概就是杨玉环是牡丹国色,而康苏儿是带刺的玫瑰,或者说是呛人的小辣椒更准确。
先前在门边时还不觉得,等她三两步蹦跳着闯进来,额饰晃动,露出了眉心玛瑙下堪比红宝石一般艳丽的红痣,笑着的时候还有一对梨涡,生动而甜蜜。
据她所言,陈舟化名陈二在茶馆和人打牌,因为他生得实在太与众不同,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康苏儿也是那个时候来的,几乎一眼就被他吸引住了。
“什么?二郎他还会打牌?”卢栀实在没忍住打断了康苏儿,比起知道眼前的女郎看上了陈舟,还毫不避讳地在外人面前谈起,还是谪仙人会下凡打牌更有冲击力。
倒是逍遥客见怪不怪,反而盯着卢栀扭曲的脸大笑出声,他一直没告诉卢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也是凑巧了,让他看这么一出笑话。
康苏儿白了卢栀和逍遥客一眼,拿起案上的水杯就狂饮一大口,还没等咽下去就打开茶壶看了看,质疑道:“怎么这里的茶水和外面卖的不一样,你们连调味都加不起吗?陈二还叫我来这里讨债,你们出得起吗?”
说完,她还上下打量两人:都是美人,年长的那个桀骜不羁,年幼的那个明媚活泼,还都天生一副自由散漫的气质,丝毫不亚于那个陈二。如果不是先遇见了陈二,说不准会为谁心动。
逍遥客急切地想知道陈舟怎么样了,连忙催促道:“你快说吧,这天底下还没有多少是我给不起的,如果我都给不起,那估计你只有闯到大明宫里去取了。”
说完,他就从案下的柜子里端出攒盒,里面整整齐齐码了十六样调味品,除了最基本的盐,还有姜片、桂皮、薄荷、茱萸等等。
“喏,炉子和炭盆都有,喜欢就自己弄。”他又指向案几下面,说完又催了一遍。
康苏儿满脸嫌弃,不情不愿道:“你们这么大的宅子连个婢女侍从都没有,甚至要客人自己动手,还不是装阔吗?算了,我将就一下好了。”
她这么说不过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加什么好喝,反正怎么加都不如她在家里喝的牛羊乳茶。
“我看陈二赢了几把就想走,生怕这一离开就见不到了,毕竟我来长安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来没见过他。然后,我就上去和他开打了,想不到他牌技真的不错,如果不是最后一把我拿到的牌面太好,实在赢不了。”
“那现在他人呢,为什么不和你一起回来?”
“你们打牌赌多少银子,二郎拿不出吗?”
逍遥客和卢栀同时发问,声音都提高不少,还是卢栀意识到玉环还在昏睡补眠,又压低了声音,眼神不由自主往屋里飘去。
“难怪不让我进里面,只在院子里招待,原来是有人在休息吗?是你们家管事的长辈?”康苏儿也随着卢栀的目光看过去,不过她倒是没有责怪的意思,单纯好奇。
他们打牌不赌银子,那样有失风雅,虽然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不风雅,彻底击碎了卢栀对陈舟的所有滤镜。
陈舟按照茶馆里的规矩,给康苏儿等人一人一幅字,又在板子上写了一首诗,让掌柜的挂在墙上以作展示。
那诗不好不坏,读起来脍炙人口,却因为只是写他们品茗打牌一事,显得没什么深度,和长安城里家喻户晓的诗人们不好比。
这个时代有太多杰出又璀璨的人物,诗文上厉害的尤其多,长安百姓看多了王维、孟浩然的大作,赞叹两句陈舟的字颇有风骨,便也不再对他有兴趣了。
除了康苏儿。
她上前两步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问:“喂,陈二,你为什么要藏拙啊?”
陈舟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也想不到一个看似娇蛮的女郎能观察得那样仔细。
“那来打个赌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去你府上讨债了。”她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闻到肉香味的小动物,眯起眼睛笑的时候更像是狡猾的小狐狸。
陈舟见惯了美人,倒是没什么感觉,反正不论男女老少,在他心里都是一样的,可茶馆里好事者太多,就对着二人起哄调侃。
他刚要出声制止,哪想康苏儿根本不在乎,只顾着让他答应这个赌。
陈舟是不会被人逼迫做任何事情的,否则又一坊也不需要一个会被掣肘的州主。
他是自己想知道,想知道到底哪里露出破绽,竟然被一个胡人女子给看了出来。
“你行笔虽然流畅,但下笔之前思考太久,手腕转动有一瞬间生硬,如果不是我一直盯着你,也不会发现,”康苏儿回答得坦荡又毫无自觉,她指了指墙上一块板子上的字,“你在模仿他的字,为什么?你很怕自己的笔迹暴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