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年底,林家多了各种拜访,林容新不想见的人,都让他这位管家和秘书推拒,剧组的重点戏也提上来了,白冬槲两头忙,化好妆的时候还在习惯性打哈欠。
这场是他和女主的对手戏。
明珊推开化妆间的门,招呼他,“赶紧的,要上场了。”
白冬槲甩了甩头驱散倦意,“来了。”
“没睡醒啊?”明珊狡黠一笑,“待会就醒了。”
——
“想聊聊吗?”
外界的夜晚危机四伏,一队向来是成员轮番守夜,哪怕少了人也没变更规定。今天轮到了云副队守夜,吃了晚饭她就上了二楼,二楼阳台的视野好,可以看得很远。
李有希拿着酒上去的时候,云副队坐在地面上正眺着远方。
一旁取暖的火堆燃得不怎么好,有些树枝受潮了,烧不起来就算了还飘出阵阵浓烟。
李有希随手捡了根柴,把受潮的树枝挑出来,扔在一边。
“怎么不去睡?”云副队回头看他,注意到他手边的瓶子失笑道,“哪来的酒。”
“隔壁屋子翻到的,我想着酒应该不会过期,就拿过来了。”李有希研究着旧世界的酒瓶该如何打开,“我还没喝过酒,你喝过吗?”
云副队点完头就没理会他了,目光仍然盯着前方。
李有希重复了一遍开始的问题。
“没什么好聊的。”云副队看他一眼,接过了酒,“况且我和小艺他们都不说,为什么要和你说。”
李有希浅笑一下,对她的话不甚在意。
“因为我是个外人。”
云副队扭过头,似乎对他的话不怎么理解。
“不和朋友伙伴们说是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一起伤心。季队,也是他们的队长。我不一样,我和你们也没那么熟,我不是你们的伙伴,你可以不用那么顾忌。”他耸耸肩,语气轻描淡写。
云副队缄默了一下,忽地抬手将酒瓶倾斜,酒往火堆里倒了一点。
火舌瞬间吞没了整个柴堆,噼里啪啦地炸开,火花四溅,甚至蔓延至两人脚下。
李有希梗了下脖子,云副队的脾气实在是……
他等了一会……
“二十一年了。”
“我和他算起来居然有二十一年是战友了。”副队到底还是开口了,无法确定是认同了他的话,还是憋得太难受,她的眸光锁着火苗发怔。
“从我们见面那天起,就是一个营地的。我擅长狙击枪,他擅长冲锋,我们一直并列第一,也理所应当的成了队友。”
后来战队制度逐渐完善,两人也理所应当的加入外寻队伍。他们一步步上升,从五十到十,再到一队。
他们是最好的战友,也是彼此最知心的亲人。
是坚实的后盾,是手里最重要的牌,也是身后射向敌人的子弹。
她的声音很平静,和吹过的风一样,淡淡的,没有什么波动。李有希听着云副队一点点述说过往,手指不自觉慢慢掐紧,不知怎么的,老师和通讯师的死状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仰头喝了口酒。
透明的液体划过咽喉,浓烈的刺激仿佛要割破咽喉从他嗓子眼里流出来。李有希被呛得猛咳。
“那是旧世界的伏特加,一种烈酒。你老师以前没告诉过你吗?”
李有希捂着喉咙,皱眉的间隙瞥她一眼,这人明明知晓,偏偏要等他亲口尝了才提醒,性子着实恶劣。
“喝不了就别喝了。”这次云副队纯粹的好心,但明显对面不怎么乐意接受,给自己又灌了一口。
云副队继续讲下去,李有希时不时给火堆添新燃料,他放进一块木板,忽地有所感应般抬头。
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雪,明朗一片,星星遍布整个夜幕,美得让人动容。
而刚刚让他注意到的是一颗滑过的流星。
“队里最开始只有三个人,那时候的队长最年长,一次任务后受伤退役了,之后加入的人都是我俩看着成长起来的。小沐和小艺都是老季带出来的。”
通讯师和医疗师虽然是截然不同的性格,但身上的确有季队的特点,尤其是在包容人这块,没得说。
一个是无视他人任何行为到发指的程度。一个处处温柔刀。
而队里的战士,不用说,李有希就猜到应该是云副队亲自选的人了。
这两个人明明一起长大,心意相通,性格却迥异的可怕。
季队稳重,无论任何情况都能保持冷静,给出最理智的指挥,性格却是温吞的,许是多年的生存经验叫他养成了个包容的性子。
基地的学生教育里有一本植物大全,认识动植物是基地民众的必修课,闹市见到的第一面李有希就觉得季队像书里描述的芦苇。
芦苇:适应各种的生态环境,喜生于沼泽地,存活能力极强。可入药,味甘,清热解表,无毒。
各种美誉都可适配。
看着随风飘摇,没多少脾气,实则坚韧无比,内里稳定得可怕。
云副队则是摔碎的岩石碎片,怎么看怎么平凡,却是随便碰一下就会被划得鲜血直流。
后勤要保证枪.支弹.药充足,但副队的枪从不让碰,不过他这个人欠儿,还是偷偷摸过。
子弹从枪口发射的瞬间后坐力震得人手发麻,别的枪别的人李有希不知道,但云副队绝对是享受的。
她享受收割敌人头颅的快感,享受掌控欲溢出的感觉,享受胜利。
一个天生属于战场的战士。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大概血液飞溅到她脸上的时候只会停留在兴奋的刹那。
李有希不知道该说他俩天生一对还是说古怪到了一处。
不过倒是和他老师讲的一个旧世界关于爱情的诗有几分相似。
“那你俩怎么没早点在一起?”他问。
“我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云副队随口答了一句,亦是反问。
她说完却是沉默下来,李有希也没说话,木板燃烧的声音断断续续,耳畔只有风声。
李有希知道了。
再强大的人也不是一直都那么强大、无坚不摧。季队和云副队就像捕猎后互相舔舐伤口的猫。
所以他们害怕,害怕其中一只猫死了,另一只猫再也没办法舔到后背的毛发了。
不挑明,就还只是战友。哪怕失去了,也小心希冀着不会是同时失去朋友、爱人、家人那么痛苦。
大概这次他们看到了希望,幻想了基地的未来。
但是现实往往和希望背道而驰。
胸口的情绪翻涌着,挣扎着要从嘴边跑出来,但寡言了许久,李有希都找不到安慰的话。
这场属于云副队的暴风雪,永远都不会停止了。
“对了,有些东西要给你。”云副队主动翻页,她侧身打开随身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两个牛皮纸袋。
李有希小心接过,生怕云副队一个心情不稳,手抖丢火坑里去。
纸袋略沉,见云副队没有示意,他随手打开一个查看,看着看着他脸上的神色沉下来。
“这种东西…给我干嘛?”
纸袋里是一个铁盒子,盒子很是精巧秀美,像女孩的物件,里面是各种房子的小卡片。
建在各种位置的房子和各种家居陈设图都有。
另一个则是季队留下来的纸片和两张照片。
结合前后,不难猜出这些东西都出自谁。
“你是后勤,当然要给你保管。”云副队拍拍他肩膀,脸上没任何异色,“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到时候丢了多不好。”
“好了,看你挺清闲的,要是不困就守夜吧,我去睡一会。”云副队指了指头顶,“流星很好看。”
天空是鸟类的领地,而有些鸟会携带种子,帮助植物繁衍。基地为了保障安全,在整个区域上空修建了一个巨大防护顶。
在基地土生土长的人们已经很久没有看过天空的模样了。
李有希从来没有看过流星。
的确是种很美好的风景。天幕并不深邃,泛着些许鱼肚白,星子就在这样的幕布上铺开,偶尔闪烁,时而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