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要开拍了,场地里工作人员正在检查道具,各班人员做着准备工作。
这几场戏很重要,在剧里是分割线的存在,前期小队从基地出发,一路打怪升级,偶尔受伤受挫但每个人都咬牙抗过来,互相扶持着支撑,基调是乐观积极的。
而后期却急转直下,进入另一个情绪。
导演又翻了一遍剧本,感叹着剧情绝妙的同时一把扔回桌上。
这B市的天气简直折磨人,他把跺脚、搓手、抖腿,南方经典驱寒动作一口气做了个遍后环视剧组,搜寻着演绎他绝妙剧本的演员们。
很快,他看到某个角落里有几颗脑袋依次排开。
白冬槲坐在小板凳上抖着腿,白雾不断从他嘴边飘出,在空中散成各种形态。
他低头,咬了口雪糕。
然后像被雪糕咬了口一样,长长的伸着脑袋左右摇晃。
旁边几个主演亦是如此,动作如出一辙。某几个时刻,脑袋摇晃的频率甚至达到一致。
导演过来看到的就是一幅六傻吃冰图。
导演:“……”
“全特么脑子让冻傻了?”只是看着他们吃,导演就感觉自己身上又凉了两度,“这么冷的天室外吃雪糕?!待会还要拍戏呢!”
说罢他把目光对准白冬槲,不仅因为之后白冬槲的戏份很重,更源自这是个天上下雪都想张嘴接两口的馋货。
“你带的头?”
白冬槲并拢脚尖,挺直脊背,“报告导演,是柯亦凌!”
正想偷摸溜走的柯亦凌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屁股高悬在凳子上空,顿了片刻他认命坐回去,“导演,我那不是化悲愤为食欲嘛。”
说罢他调转方向,检举揭发,“雪糕是小白去买的。”
被卖回来的白冬槲瘪瘪嘴。“我那是哭太累了,补一补水。”
“你脑子里的水都快赶上长江黄河了!”导演刚刚看剧本的那点情绪荡然无存,气的大手一挥,“都给我收拾收拾上戏去。”
众人各奔东西,作鸟兽散。白冬槲从板凳上弹起来,找到小金,郑重其事地握住他手,交代遗言般严肃,“替我照顾好小糕。”说罢挥手离去。
小金拿着还剩一半的提子奶油雪糕,犹豫要不要丢。
昏暗的阁楼里,光线稀薄。
李有希佝着腰小心前行,空气中积攒的灰尘随着呼吸进入咽喉,他喉结无法控制地滚动,尽管如此他也忍着没有发出一丝动静。
空间内无比安静。
确认这里不是别的东西的栖息地后,他侧身打了个手势,示意队伍里的通讯师跟上他。
今天他们遭遇了变种鸟群的袭击,人被冲得四散,情急之下他被队伍里的通讯师拽着一路逃跑。
这类变种鸟看不出原本的品种,但领地意识极强,即便被感染后依旧保留了此天性,逃窜的路上,通讯师还不慎被抓伤了胳膊。
通讯师捂着胸口跟上他,李有希目光冷冽地扫视着周围一切,最终在角落里的壁炉处停下。
这个壁炉很大。
壁炉里积攒着余灰,还有没焚烧完的柴块,他小心左右刨开,留出中间,扭头眼神示意让通讯师进去。
通讯师没有动,耷拉着眸子瞅着他。
李有希有点上火,直接去扯他袖子。
从他来到这个队伍起,其他人虽然算不上对他有多关照,但好歹正常相处,只有这个人除外。
基地之外的信号塔几乎都不能使用了,所以每到一个地方通讯师就会负责维修,保证队伍散落时可以联系。
人各有所长,队里的通讯师在战力上弱于其他队员,开始时李有希以为这个队里最弱的和他多少能有点共同话题。
但谁知道这个人完全不搭理人,确切的说是不搭理他,毕竟做任务需要沟通。自知没趣后,李有希也不主动搭话了。
从出发到现在,他们没有真正交流过一句话。
李有希扯了两下,没拽动人。一天的惊吓和疲惫下,心底的怨气疯狂攀升,他忍不住想转头无声开口。胳膊却贴上什么东西。
不等他反应,一股力道猛地压了过来,李有希被推了一把,四肢并用地滚进壁炉,身上融化的雪水瞬间吸附上灰烬。
“你……!”
一声凄厉的鸟鸣响彻上空,盖过他发出的单音。
随之而来的还有房顶木板四分五裂的声音。
“呃啊啊!!”
通讯师被鹰爪勾住的时候李有希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人已经被带出屋顶。
李有希抖着脖子,僵硬地抬头,通讯师整个肩胛被鹰爪贯穿,血就这么一直淌到脚踝滴落,他清瘦,被这么一折,就像只坏了的破布娃娃。
“闭嘴!不准动!”
通讯师预判了他的动作,李有希被吼得僵在原地,抬起的脚狠狠磕在砖石上,幸好木板的断裂声掩盖过去。
鹰爪不止锋利,握力也强,变种更是将优点扩大,仿佛除了人类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其他物种都在优化,五脏六腑被挤压的感觉并不好受,痛得发木。
要死了吧……
眼珠子转动是疼的,脸上暖暖的,应该是他的血从鼻子和眼睛流出来了。
老鹰并没有飞走,它眼睛搜索着这片荒芜,企图再寻找一个猎物填腹。通讯师几次用力抬头,看到了自己的血滴在木板上染红大片,接着他又看到了被草灰裹满的李有希,瞪着眼,张着嘴。
想跟他开口,想跟他说话。
呵…
闻不到了。
没找到猎物的老鹰重新展翅,这一次另一只爪贯穿整个腹腔。
李有希掐着石壁,几欲折断指骨。石板砸下来的时候恰好砸坏他头顶一块砖瓦。也恰好,在他眼睛处。他死死的,不错位的盯着上空。
这一刻,通讯师忽然有点庆幸,幸好变种听不懂人语。
“活下去……”
很微弱。但李有希听到了,这是通讯师跟他说的第二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