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连司姚和张小宛来请早安,都一并被采薇打发走了。
桃叶躺在床上,脑袋里空洞洞的,她突然想不明白自己为何非要做这个皇后?甚至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采薇站在纱帐外头禀告:“皇后娘娘,杜鹃到了。”
纱帐里,传出桃叶冷冰冰的声音:“你们都出去,让杜鹃一个人进来。”
采薇有些疑惑,她不认得眼前的杜鹃,但不敢迟疑,只能带上门出去了。
于是杜鹃独自一人,走入纱帐之中,走到了桃叶身边。
桃叶缓缓坐起,打量了眼前的姑娘,一张生面孔,但气息却很熟悉。
那是鬼王曾经赋予过她的力量,虽然早已失去,她却仍感觉得出,眼前之人同她一样,拥有鬼王重塑的身体。
“桃叶……”杜鹃用手拂过自己的面庞,她立刻换了一张脸。
那正是桃叶记忆中的脸,那个曾经名叫轻袖的姑娘。
“他们都说你失忆了,我不信,仙人怎么可能会失忆……”杜鹃慢慢蹲了下来,端详着桃叶憔悴的面容。
桃叶也望着杜鹃,有气无力。
“我都知道……我后来都知道了……”杜鹃仰着头,不禁泪眼盈眶:“你是为了救我,才受罚丧失了法力……所以才救不了他……”
听到这两句话,桃叶再也绷不住了。
她又一次想起了王敬死去的那一幕……漫天的雪、满地的血,他没有机会给她留下只字片语,他的表情一直痛苦不堪,最终在她怀里闭上了眼睛……
那一刻,天知道她有多么绝望!
她多么想救他,可她救不了他……她多么想再见他一面,可她见不到……
泪水从桃叶的面颊上流过,一行又一行。
“当我得知他死于非命、你被困在宫中,我怎能安心?”杜鹃的手,握住了桃叶的手,轻声说:“我一定要救你出去。”
“你救不了我。”桃叶抿去眼泪,让自己渐渐变得平常,“你以为,我是被迫做的这个皇后吗?”
杜鹃看着桃叶,好像慢慢明白了什么。
“你救不了我,也不必救我。”桃叶的眼中已经再也没有泪水,只有一抹让人感到寒冷的微笑。
看到桃叶这样,杜鹃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亏欠之心也更重,“那么……能让我为你做些什么呢?”
桃叶想了想,她确实是有需要的,“下次入宫送花的时候,悄悄帮我带一味香料吧。”
“什么香料?”
“麝香。”
杜鹃听了,更加忧心忡忡。
随后,杜鹃告辞,与桃叶相约三日后再见。
陈济忍痛回到璇玑殿,便立刻吩咐卓谨去把田乐找来。
田乐有好多天没有见过陈济了,一见着卓谨,已经是高兴得昏了头,马上就赶到了璇玑殿。
但这次被宣入的地方,不是陈济日常办公的书房,而是书房里面的居室。
她刚进门,就看见陈济一把脱了上衣。
“皇上……”田乐吓得慌忙背过身去,也忘了行礼,毕竟这是卧房,而且只有他们两个人啊。
陈济正疼得难受,却看到田乐背对着他,不禁气从中来,“你在那儿磨蹭什么?眼睛长在后脑门上吗?”
“啊?”田乐稍稍回头,忽又一眼看到陈济的整个后背都是血,忍不住惊叹道:“我的天呐,怎么会伤口这么大?”
“该上药就上药,哪那么多废话?”陈济又一次斥责了田乐。
田乐不敢再说话,忙打开医药箱。
陈济就趴在床上,等着田乐给他收拾伤口。
细看陈济的后背,田乐实在不能不吃惊,那个背面,几乎已经没有一寸皮肤是完好的了,如果伤口再深一点,就基本可以用千刀万剐来形容了。
她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上药的时候,再次开了口:“这个……也是皇后娘娘弄的?”
“嗯。”陈济应了一声。
“昨晚……”田乐欲言又止,很想问详细点,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问。
可是,陈济却接了田乐的话,还是饶自得意地笑着的,“昨晚,朕终于得逞了!”
田乐听见这话,脸颊通红。
陈济得意的嘴脸也只持续了一瞬,转眼又变得阴沉,“可是……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无耻的强盗……”
「你要是不做强盗,哪里来的陈国万里江山?」田乐在心里小声嘀咕着,只是不敢说出来。
陈济忽而深埋着头,双手不住抓着自己的头发,好似发疯一样的难受。
田乐忍不住又问:“以后,你每次在皇后那里过夜,都得受伤吗?”
陈济没有回答,他也在想这个问题。
屋里又静默起来,田乐继续上药。
受伤的面积太大,田乐只能一点一点地上药,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累得她腰和胳膊都酸了,才终于上药完成,紧接着又一圈一圈地包扎,让她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大功告成,陈济也早就趴得累了,慢慢坐起,活动着胳膊。
田乐收拾好了医药箱,站在床边,已经无事可做,却不想离开。
陈济目视远方,想着近些日子与桃叶之间的每一件事,越想越不敢去想,“你说……她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失忆?”
“我不知道……”田乐呆呆站着,总觉得应该劝慰点什么,“我爹常对我说,「结发为夫妇,恩爱两不疑」,夫妻之间应该相互信任……”
“结发为夫妇?”陈济不由得笑出声来,那像是自嘲,笑了一会儿,神色渐渐变得悲哀:“我和她不是结发夫妻,是半路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