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乐突然觉得自己不该那样说。
「结发为夫妇」,这句话哪是安慰?简直是讽刺!
陈济哪里有结发之妻?哪个是他的结发之妻?
“新婚那晚,她跟我说赶上了月事。其实,我当时完全可以检查,以证实她有没有撒谎。”陈济依旧失落着,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叹气:“但是我没有,我选择了相信。”
“我也以为夫妻之间应当相互信任,我也真的很想相信她,相信她说的病……”陈济的神色越来越显得失望,也好像越来越没有了力气。
田乐眨巴着眼睛,忽而想起一件事:“对了,我爹前几日收了个徒弟。”
“嗯?”陈济愣怔了一下。
田乐又接着说:“他也许能治皇后娘娘的病……”
陈济的眼睛里豁然有了光彩,忙问:“他是什么人?”
田乐道:“他是一个民间的游医,去过许多地方,听说他从前专治一些偏门的杂症,也治好过不少人。其中有一个,听起来跟皇后娘娘的症状好像。”
“既如此,你赶紧带他来见朕!”陈济几乎有些迫不及待。
“但是,他上个月投宿客栈时,遇上夜里失火,被烧得毁容了,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田乐说着,脸上流露出几分惋惜之情。
“从前在战场上,毁容的人,朕见得多了,有什么可怕的?你只管带他来。”陈济看看外面天色,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
他只好嘱咐田乐:“就一会儿,等朕下了朝,你务必把他带过来。”
田乐领命。
散朝之后,陈济赶紧回到璇玑殿,果然看到田乐已经带着一个人在那里等他了。
那人戴着铜制的面具,一袭白衣,神采飘逸,那个身形,远远看着,竟让陈济感到有些眼熟。
田乐看到陈济,忙见了礼,又引见身边的人:“这是医药司的药丞,檀越。”
“卑职叩见皇上。”檀越对着陈济,躬身一拜。
陈济近身打量着,只觉得此人举止投足之间,自然流露出一股风流韵味,像是来自书香门第。
“叫什么名字来着?”
“檀越。”
“你姓什么?”
“孤儿,无姓。”
“多大了?”
“孤儿,不知年岁。”
“不知道的挺多呢?”陈济感到有趣,他又一次仔细审视着这个人,还是觉得眼熟,“我们是不是见过?”
“皇上贵为天子,哪里是臣这等微末小民能够轻易得见的?”
面具下的人,声调不卑不亢,态度从容不迫,不像是第一次见天子。
陈济勾唇一笑,对此人越发有了兴趣,“你……应该已经知道皇后的病了吧?”
“在入宫的路上,听田医正提过。”
“能治吗?”
“臣需要先见一见皇后。”
“哦……”陈济笑点点头。
他又盯着檀越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了头绪:“你转过去,让朕看看你的背影。”
檀越便依照陈济的要求,转身向后。
“朕终于知道你像谁了。”陈济茅塞顿开,似有无限惊喜。
田乐不解,好奇地问:“他……他像谁啊?”
“一个故人。”陈济轻笑着,并没多做解释。
“你去请皇后吧,就请她到……”陈济低头,思索片刻,又说:“就去华林园吧。”
“我请皇后去华林园?”田乐一脑袋浆糊,“去华林园干嘛啊?”
陈济笑道:“你去见皇后,就说你要带她见一个能治她病的人,然后,你就把她带到华林园去,明白了吗?”
听是听得明白,但田乐想不通,正常来讲,御医问诊,应该是让檀越去昭阳殿拜见皇后才对,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到华林园去见面呢?
君心不可猜,田乐只能去执行。
陈济又吩咐檀越:“你,随朕来。”
于是,檀越随陈济而去,田乐往昭阳殿来。
到昭阳殿,田乐按照陈济的安排,对桃叶说:“皇上先前托我为皇后娘娘的怪病寻医,近日我们医药司来了个新人,可能有办法治皇后娘娘的病,请娘娘去见见他。”
桃叶听了,觉得十分可笑,一个她随口诌出来的「病」,还当真有人能治?
“为何让我去见他?为何不带他来见我?”
“因为……因为……”田乐一头雾水,因为陈济没教她该怎么回答这等问题啊。
桃叶知道田乐一向老实本分,不擅长随机应变,便笑道:“田医正不知道就算了。”
田乐尴尬地低下了头。
桃叶稍稍梳洗收拾了一番,带上采薇,就跟着田乐出来了。
她们沿着宫廷内苑的夹道,一路向北,绕过含章殿,桃叶已经看出来,要去的方向是华林园。
这实在有点不寻常。
桃叶笑问:“那位御医,是在华林园等我吗?”
田乐点点头,一面看着路,一面遮遮掩掩地作答:“是……是说了在华林园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