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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六 赠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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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璟也没多想,伸手便想去帮她取下梳栉好重新插戴整齐,刚刚地伸出手去,蓦地心中一动,便停了下来。他心思飞快,行动迅捷,伸出的手自然而然地在半空中变了姿势,指着她的鬓边,略带笑容,以目光示意道:“你这梳栉倒戴的别致。”

郭霁正疑惑于他伸出的手掌仿佛有什么别的意思似的,又见他似乎是用手指点她的头饰有异,这才安了心。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面懵懵懂懂看向他的手势,一面却本能地微微侧头,下意识地去摸了摸今晨新别上去的梳栉,这才发现原来已不在发髻上了。她一面摸索了两下,一面抬头,刚巧对上他暗含揶揄的笑容,不由得有些慌乱。这一慌乱反而更错过了梳栉悬挂之处,她只道是那梳栉遗落了,不由低头去地上寻。哪知这一低头,那梳栉再也耐不住,终于掉在尘埃中去。

她正要俯身去拾起,却被邵璟抢先了一步。邵璟拿起梳栉,就在手掌中略看了一眼,却见不过是一把木制的栉。他用手掂了掂,并不重,不是什么贵重木料。只是形制精致巧妙,缠枝海棠的纹饰也灵动,却也与她的发髻适宜。

他伸手将梳栉还了回去,瞧着她侧过身去抿了抿鬓发,便道:“你的日用我不大经手,不知他们竟这样敷衍。”

郭霁将梳栉重新插回头上,忙笑着分辨道:“这不是府上之物,是那日出去闲逛时多看了一眼,谁知孟参军明察秋毫,就买了相赠。”

邵璟顿了一顿,笑道:“明察秋毫!”

郭霁听他话语中似乎别有意味,隐隐猜着他莫不是对孟良与她有些误解?又想那日连田采也要言语试探,大约她与孟良果然走得近了些,便正色道:“孟参军是个周全人,使君若是笑我措辞有误则可。且不可笑孟参军。”

邵璟见她急了,连称呼都冷淡许多,他照旧不改悠闲散淡之态,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缓缓道:“郭娘子稍安勿躁,我并没笑。”

郭霁见他推得干净,自己反倒落了痕迹,便后悔造次,当此情境,只得道:“从前只道他与那些纨绔子弟不同,来了河西才知道,他竟然这样能干,从前真是小看他了。”

邵璟却没接茬,只口角边露出一抹笑容,道:“到底是我疏忽,改日命他们送些衣物首饰。”

郭霁总觉得他有些不悦,心里只觉得怪怪的。他似乎对那梳栉有些不满,便想要趁他不备暗自取下那梳栉,又怕露了行迹,到底没动,道:“何必呢?今日不是已经送来了吗?”

“那不算什么……”他说到这,眉头微皱,随即话锋一转,道:“我知道你颇有见识,未必看得上那些俗物,不过是让你打赏用的。如今我倒有一宝物,千金难买,你看了定然欢喜。”

说罢他向跟来的人招招手,便有侍从上前去叫门,开道。随即他率先入了门去,里面便有仆从纷纷前来迎接。邵璟并不理会,径直向内而去。

郭霁跟着进去了,才见这与其说是一个院落,不如说是个小型的厩马苑。看样子尚未建成,里面屋宇陈设简陋,并无亭台池泽之饰,然则马厩、草料、遛马场、鞍马辔头等马具却一应俱全。而那些负责管理喂养马匹的仆从,皆是手脚利落、精细干练之辈。其中多为从凉州各地招来的善马者,甚至还有戎胡马奴。这些人迎接完主君后,便都各就其位,各司其职,一切井然有序。养在此处的马匹不算多,郭霁一一看去不过数十匹,只见有的在马奴的牵引下踩着冬日的枯草漫步,有的在人工挖掘的流水中饮水,有的在慢悠悠地食用上等草料,也有的三五成群地奔驰在赛马道上……

郭霁对于马匹算不得精通,然到底出身不同,又常与公主贵女们骑乘赛马,见过些天下名马,此时见了邵璟这马,不由惊得倒吸一口凉气——虽只数十匹,却都是西域名种,迥然不同于京城改良马种,一望便知个个都是价值不菲的骏马神驹。

“到底是邵仲郎啊,到哪里都少不了骏马陪衬。如此精品,别人得个一两匹便了不得了,你从何处弄来这许多?其中随便一匹只怕也得价值数千金——可见阿兄的产业,在雍都贵家子弟中,也堪称首屈一指了。”

邵璟神情得意,招手唤过一名马奴过来吩咐了几句话。那马奴去而复返,返回时手中牵着一匹通身如雪、英姿神俊的白马,恭恭敬敬地将缰绳递到邵璟手中。

邵璟轻拉缰绳,将其拉至身边,然后顺手拂了拂马鬃,满眼含笑,神情颇为激扬,向郭霁指点道:“阿兕,枉你聪慧知书,却也如此见事不明。我这些马不花费一分一毫。别说这些马,就是这些戎胡马奴,也是白得来的。”

郭霁顿时明白过来,原来这都是敦煌之战中缴获来的战利品,而那些马奴自然亦是归降或俘虏的胡人。

“上去试试!”邵璟说着便轻拍马臀,将马赶到郭霁身边。

郭霁上下打量起这马,摇了摇头,道:“恕我孤陋寡闻,不知此马是何品?我竟从未见过这样的马。”

邵璟道:“此马产自大宛,号为‘天马’,有缁、绛、白三色,然无论何色,皆通体一色,无一丝杂毛,其名号仅次于汗血宝马。大宛天马为西戎右王酷爱,逼着大宛王按时进献,可攒了不知多少年,方得了八匹,哪知一朝尽落吾彀中矣。昨日送了韩侯两匹,赵忠一匹,李酉一匹,姑臧太守一匹。这一匹最是神俊,便赠予我们阿兕吧。”

郭霁见此良马,心向往之,听闻是赠予自己的,便亦上前抚摸那马首,爱惜不已。此马鬃毛飘逸油润,她只觉手掌心里如清风拂过般一阵酥软。

骑奴赶忙地取来了换马凳,供她踩着上了马。那马早经过善于驯马人之手,脚力如神而性情温顺。她一直疾驰,好不惬意。

她绕着马场快马奔驰了大约一刻钟,这才放缓了,信马由缰地徘徊片刻,方徐徐下了马来。

却见邵璟早就在马场边上支了个大大胡床上,也不顾身份,一面吃着蜜汁浸过的板栗仁儿,饮着酒,一面趔趄着身姿闲坐着观看她纵马驱驰,很是清闲恣意。

“好身手,不改昔日风采。”

看着汗渍淋漓、面若桃花的郭霁,邵璟眯了眯眼睛,笑着赞道。

郭霁拿了巾帕擦脸,随即回到他身边,却见并未设席案,只在他对面放了一张胡床。这一张空着的胡床比他坐的那个也只略小些,为了与胡床匹配,面前的几案比寻常的要高些。上面摆了茧丝糖、蜜汁栗子、糖霜杏脯,甚至还有即便在雍都也难得的淮南柑橘,此外便是琉璃杯葡萄酿。

邵璟到底是改不了膏粱子弟的豪奢,虽则勇于任事,不避劳苦,危难之际甚至将生死置之度外,然一旦有了机会,还是京中子弟的富贵做派。

无论是雍都高官贵女还是边境子民,自开国首倡骑射以来,时人多穿犊鼻裤,其实坐胡床、胡凳也不再有风化之伤,只是不端庄雅驯罢了。风餐露宿、幕天席地都有过,郭霁自非从前那个京中贵女,因此倒坦然坐在胡床上,只是并拢双腿斜签着,坐姿上不似邵璟的放浪形骸。

骑乘之兴令她有些口渴,她伸手便要去拿案上的葡萄酒,邵璟却示意仆从换做黄酒。

“兴高汗发之际,最忌寒凉。骑乘之后,这葡萄酒十分不相宜。”邵璟自呷了一口美酒,向她解释道。

一时热腾腾的黄酒上案,郭霁方向邵璟敬酒致谢,谢他赠马之德。邵璟不以为意,只远远晃了晃酒杯,便一饮而尽,算是受了她的谢。

“我见阿兄此间良马甚多,稍后可否一观?”郭霁见邵璟高兴,便借机开口提要求。

邵璟点头,道:“我对良马,不喜外炫。但如果是你,尽可一一观赏骑乘,看上了哪一匹,可自行牵去,不必问我。”

“邵家阿兄……”郭霁手中捏着个杯子,话说到一半却又说不下去了,只默默垂头不语。

邵璟睨了她一眼,揶揄道:“怎么,这就感动得无以言表了?”

郭霁见他情谊虽厚,可话语却故作谑笑,一时答又不是,不答又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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