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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十一 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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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璟听了,微笑而不置可否。

孟良却笑吟吟向旁边侍女颔首示意,只见那侍女便即退去,再来时,却用木托盘盛着一坨羊羔肉。

孟良起身,就着侍女手中的铜盆净了手,随即接过羊肉托在手中,另一手接了一把月牙刀,先就走到李酉面前。

李酉不明所以,一句“不知孟参军何意”才说了一半,却见孟良手腕轻挥,便有羊肉如丝如絮,如花如叶随风飘飞,纷纷落入李酉沸腾的温鼎中。李酉低头去看,却见肉片均匀轻薄,却又无一丝一毫飞溅在外,竟悉数落入羹中。

而施刀削肉的孟良,手腕动作迅捷,挥动之行迹却十分轻微。他站立如玉树,右手随着乐舞的律动轻扬柔婉,姿态曼妙。

这份意态风姿,不但近前的李酉看呆了,就连对面的李任也不由自主地起身,目光穿过翩然的舞伎,落在孟良身上,一时间目瞪口呆。

孟良又绕到李任案前,如法炮制了一番,堪堪将肉削至最后一片,终至手中空空如也。

当初李任所见的庖厨,尚有羊腿骨作为支撑,而孟良却仅以托盘承托,托盘与肉并不相连,削割起来更见功夫。且他姿容潇洒,神思秀雅,岂是粗俗庖厨可比?

惊得李任慌忙揖让,赞不绝口:“孟参军之手法,神鬼莫测,令人惊绝!”

李酉也忙举杯相谢,道:“孟参军何处习得此法?此等手法仆平生未见!”

孟良一面扶起李任,一面笑着将刀放回托盘中,自回坐席前,净了手,道:“这也没什么,不过是自幼奉家父之命习练刀法。然刀法未学成,倒学了这微末玩意儿,同些浪荡子弟一起满足了口腹之欲。”

李酉忙不迭道:“这是何等刀法啊!哪里是微末小道?今日得食孟参军亲手切削的温鼎肉,我父子何其有幸啊。”

孟良却谑笑道:“李长史来谒见都督时,在下正要出门去探勘城外荒地,一听李长史并令郎来了,马不停蹄地奔了来,恨不能立时相见。然见庖厨切肉,不觉技痒,便越俎代庖,献丑于君子前了。”

李酉便向一直微笑不语的邵璟再拜道:“都督手下人才济济,仆今日才算开了眼。此后唯都督马首是瞻,此生无二。”

邵璟听了,自然懂他的弦外之音,知道他这是借孟良的事向自己表明忠心,也起身回拜,话却说得似不经心,道:“这虽算不得什么大道,可也算是孟参军的独家绝技了,等闲不肯示人。我今日也算跟着李长史并令郎沾光了。”

此后又是数巡敬酒,酒酣耳热之际,孟良却叹道:“今日这韭薤肉酱美则美矣,却缺少一味香料。”

李酉心中一动,便道:“孟参军所说的香料……”

孟良便道:“李长史难道不知这香料?”

李酉看看孟良满眼是笑,又看看邵璟神色沉稳不动,只略迟疑,那边李任却抢先道:“父亲素来不留心饮食,在下却深知孟参军所缺的香料乃是从天竺国来的‘胡椒’。这胡椒却一粒难求,父亲有个友人是开食肆的,却也要高价从宣武陆氏手中百般求告,方能购置少量。”

李任一言,举座无言。

因为这胡椒乃是域外所产,经由胡商传入中土,常为宫廷贡物,其价为香料之冠,堪比金珠。而这胡商手中的胡椒,却都掌握在张掖郡宣武陆氏手中。

“小儿口无遮拦,胡言乱语,望都督与长史莫怪!”李酉反应奇快,慌忙遮掩。

邵璟却冷冷一笑,再不绕弯子,直视李酉道:“我听说宣武陆氏私通敌国,不知李长史可曾耳闻?”

李酉没想到邵璟竟正面直言,不禁心头一慌,汗水涔涔而下,半日方道:“当有空穴,方能来风。都督所闻,必然有来处。”

邵璟却不给他迂回的余地,紧追一句:“李长史可曾耳闻?”

李任虽年少,却是个勇于决断的,见父亲犹豫,便霍然起身,朗声回道:“父亲既决意追随都督,此后自有都督做主,何必惧怕那宣武陆氏?小子虽不才,得蒙父亲教诲,常愿奉事都督。陆氏通敌之事,全凉俱知!不过畏惧其威,不敢言尔!若蒙都督不弃,小子愿为前驱,杀此通贼残秽!”

姑臧李氏当然不是惧怕宣武陆氏,只不过是担忧邵璟与整个凉州各太守及豪族的博弈,究竟鹿死谁手。李氏也是凉州豪族,却早已不满足于身处凉州一隅。因此见邵璟是个雄才,便主动结交。只是这李酉虑事唯恐不周全,事到临头,便犹豫了。

这李任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当然也确有急智,怕父亲贻误时机,交恶于邵璟,便抢在父亲之前出头。只是他也并不莽撞,把父亲的犹豫归于惧怕陆氏。

邵璟见了这少年的举动,也不禁刮目相看。

而那边李酉片刻犹豫后,听闻其子如此说,便即慨然决断,亦避席揖拜,表示愿为驱驰,铮铮然道:“李酉虽不才,然亦知大义。陆氏背弃天恩,与贼相通,乃是自求死路。非但李酉,全凉之豪杰皆与之决裂无疑!”

邵璟见此,便知李氏必会登高一呼,支持自己铲除陆氏,便起身下席,亲自来拉起李酉的手,善言相慰。

各自归坐后,邵璟又接着那“胡椒”的话茬,笑道:“李长史的友人既欲胡椒而不得,过几日这胡椒便由长史选个小辈来经营吧。”

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李氏父子不但知道邵璟已控制住了陆氏,亦知邵璟这是要将陆氏手中的利益与之瓜分,哪里不千恩万谢的。

孟良更适时敬酒以相贺,双方融洽亲近,更胜此前。

那李酉见时机差不多了,便笑道:“都督丰神阔朗、英才盖世,在下仰慕若渴。今日有个不情之请,愿都督毋弃。”

邵璟听了,面上并无波澜,只笑道:“李长史长者之风,海内所归,但有吩咐,便可直言。”

李酉因初入这正堂时听闻邵璟与女子言语亲密,又念有关邵璟有个心爱红颜的传言流传已广,也不知情况到底如何,便犹豫是否将自己的女儿推荐给他。然经过这一试探,见邵璟颇有结交李家之意。又邵璟到底是贵家子弟,哪有不贪恋女色的呢?何况自己乃是姑臧李氏之首,便是这样的人物也不能断然拒绝自己。

李酉心思飞转,决心已定,笑道:“都督孤身来此偏远之地,内眷稀少,侍奉未免不周。在下有个正妻所生的嫡女,年十四,虽无才貌,然教养的勤谨谦卑,愿为都督箕帚妾。”

邵璟见李酉并未因自己先前的布置而放弃推荐女子之意,不得已便放下酒杯与之周旋,良久叹道:“李长史好意结亲,某喜不自胜。只是某虽暂无妻室,然父母在堂,婚姻事不敢自专。李长史若真心结亲,不若派出使者,到京中某之父母处邀约婚姻之事。某父母倾慕长史笃诚贤者,必然诚愿结亲。”

李酉一听,便知邵璟是将此事推与父母,他便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京中列侯并宗室县主妄提结亲,于是忙道:“都督误会了,偏郡寒门之女,哪里敢与贵家结婚姻之约。在下之女微贱,若能蒙都督怜惜,于旅居之际慰藉都督身心孤寂,便是李酉家门之幸,焉敢妄称正室?”

邵璟听罢,见李酉姿态如此低——到底也是个地方大族,竟愿意将亲生嫡女许他为妾,拒绝的话便难以出口。况又是才结交的盟友,倒不好断然回绝,绝了同盟之谊。

于是他便千方百计地想搜刮些言辞推拒,一时却又不得。远远瞥向孟良,却见那孟良最是个乖觉的,一听是这种事,立马缩起头来夹温鼎中的嫩豚肉,一口一口地吃个不停。

邵璟见指望不上,便硬着头皮,笑道:“李长史美意……”

一语未了,忽闻隔间内哗啦啦棋盘倾倒,棋子落地之声陡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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