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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十一 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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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酉父子到达堂上时,便见堂上已经摆下了四张华丽的雕花红漆食案,一张在西面主位,一张在主位之侧,应是主人看重者陪坐处。另一案在北,则是为尊客所备之位,次则南设一案,为次宾之位。而东面又设一侍坐,想必是已请好了来陪坐的。案下皆设罽毯为坐席,堂中有炉火,一室温暖。

然邵璟并未在主位上相待,堂上唯有婢女侍立,阒无人声。

父子二人正不知邵璟何在,却闻得正堂旁的一个雕花隔断内,有棋子棋盘碰撞之声,循声望去,只见衣饰隐约,而不见其人。

李酉正纳闷间,忽有男子朗朗笑语传来。

“我瞧你怎么走下一步。”那男子声音朗然,语气却好整以暇。

李氏父子相互对望,俱猜到必是邵璟同人下棋呢——难道早有客人捷足先登了?

再瞧见堂上主位旁边的那个坐席,更加确定此人必是邵璟亲近之人。

“都督这一步委实布局深远,早就设好了等着我呢。这我须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应对。”

一个女子的盈盈笑语在这寂静的会客正堂上显得格外清脆而突兀——李酉父子听了,大为震惊。

自古内外有别,除非是侍奉的婢女,否则前堂宴客,而女子大多轻易不出现。

邵璟与一个女子招摇出游的事,他们虽然早已听说过,但自此之后,百般打听也没查探出这新任都督有什么内宠,便猜着不过是愚人自扰的谣言罢了,也便安下心来。谁知今日却有女子在这会客之时与邵璟亲密笑语,实在出乎意料。

“你可想好了,这一步凶险。稍一不慎,满盘皆输。”男子的声音再次传来。

李酉长子李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此时跟在李酉身后,听闻这寥寥笑语,再也忍不住引颈向内观望起来,却只隐隐望见人影衣裙,全然看不清室内人物的年貌。

李酉不必回头,余光已瞥见其子的细微举动,忙向身后摆摆手。那李任见了父亲手势,立刻眼观鼻、鼻观心,端然肃立。

负责导引的婢女快步来到堂上近身侍奉的婢女身边,悄悄耳语一番。那堂上婢女便移步隔断外,向内回报说“客人已至”。

一语才落,邵璟早弃了棋子,忙向外迎上来,人未至,殷殷笑语已至。

“婢仆无礼,不知早来回报。令贵客久待,是某之罪也。”

李酉不是第一次见邵璟,却是第一此私见这京华人物,不禁心生仰慕,连忙赔笑上前行礼,又命其子行再拜大礼。

邵璟亦十分给面子,亲自导引李酉入座。那李酉受宠若惊,等在案前躬身肃立。而李酉之子李任亦十分谦恭知礼,不敢就客座,却向东面陪侍之座旁立。

邵璟自然忙让其到南面客座上,双方推拒一番,方定了座次。

待邵璟坐定后,李氏父子方端然跽坐。随即侍女鱼贯而入,先上美酒,后上佐酒小菜。双方酌酒举杯,相敬拜祝,自有乐舞丝竹,佳人艳冶。

随着饮酒酣畅,气氛也随意许多,而双方此前并无私交,所谈亦不宜太深。然交游场上,一切拉进距离的言谈,素来皆由歌舞佳人、饮食佳酿入手。

李酉叹赏歌舞,似有沉醉之意,道:“都督此舞洋洋大观,非偏僻凉州所有。难道这歌舞乐伎乃从京中所携?”

邵璟知凉州歌舞甚盛,虽无法比拟雍都的雅正繁盛,却也别有旨趣。

他自知李酉此语,非仅因歌舞,遂叹道:“敦煌事急,盗贼蜂起,天子震怒,来时匆匆,焉有闲暇置舞乐歌姬。这支舞乐,乃是月前酒泉太守所赠。”

李酉忙道:“酒泉太守家的乐伎,仆亦见过,哪有此等气象?都督风雅异于常人,因此这乐舞伎亦受感染,来都督家便非同寻常了。”

邵璟笑道:“李长史真会打趣人,我是个鄙俗不过的人,向来习于军旅,与风雅沾不上边。这乐伎来时就是如此,我从未上心。平日庶务繁忙,也无心观赏,今日李长史并令郎前来,唯恐招待不周,这才拿出这点压箱底的,聊以为乐。”

李酉这才相信这果真是酒泉郡太守所献乐舞,心知必然是酒泉太守为巴结邵璟而特意选拔训练过的,因此颇有京都之气。又揣摩邵璟话中的意思,心里便有了底。

“都督为凉州而日夜操劳,实乃全凉士庶之福,只是苦了都督一人在此。然仆家无长物,无有所献。唯闻都督倜傥非常,所爱与众不同,仆有汗血马几匹,愿效都督足下,以博一哂。”

汗血宝马一匹已堪称无价之宝,何况数匹。邵璟面上不动容,心中却不由震惊。他酷爱良马乃世人皆知,来凉州后,也得了几匹好马。可是一出手就是几匹汗血宝马的,却只有李酉一人而已。这李氏果然不可小觑,而他要结交自己的决心可见一斑。

邵璟自来凉州的路上便多方打探凉州豪族情况,早知李氏在凉州的实力与声名皆是第一等的,若不想为敌,便只能尽力结交,。

思虑及此,邵璟略作推拒后,面露喜色,笑道:“李长史如此厚礼,无功不受禄,某何敢当?”

李酉便道:“良马配英雄,这汗血宝马也只堪配都督。都督若辞,该教仆情何以堪?”

邵璟见他说的情辞由衷,不再推辞,便起身敬酒相谢。

宾主正欢愉间,家仆忽来通报,说是参军孟良已到,邵璟便命相请。

李酉父子目光不由瞟了瞟那个处主位之旁的陪坐食案,心中猜着或许是孟良之位——这孟良实乃都督的得力之副,虽然在主位之侧陪坐似有些托大,但也说得过去。

孟良款款上得堂来,与邵璟及李氏父子见礼毕,却直奔东面陪侍的坐席而去。李酉父子不禁大惊,李任也极机警,未等父亲吩咐,便忙起身,将南面宾客之位让出,便要自己坐这陪侍之位。

李任未有职务,且年最少,虽然是客,然坐陪侍之末位亦不为过。可孟良却以“客当上座”为由推了,俨然以主人一方央烦来的陪客身份而坚持侍坐。

最后是邵璟发话,这李任才不得已重归客位。父子二人虽猜出自他们前来拜谒之事被通传后,邵璟便早命人去请孟良来相陪,可见邵璟早将二人当做尽心结交的上宾,这是何等的情面。二人由此揣知奉事依傍邵璟的事,是八九不离十了,心中不由大喜。

当此酒酣之际,食盘中的佐酒之肴不过才略动了几筷子,便有侍女捧着精致的三足炉鼎,分别置于五个食案上,点燃了在场四人炉中的炭火。那汤本就是热的,一见了火,便咕嘟嘟地沸腾起来。

随后又有侍女端了个小巧精致的多层木架,亦是每人案前一个。然后将切好的各色肉,并几样提前储存的越冬干菜一层一层放满。最后则将韭瀣肉醢等酱料奉至案上。安置好食材后,便动手夹了切得薄如云片的羊羔肉、嫩豚肉下入沸羹中,那肉片在滚烫中翻卷,浓浓肉香四溢,十分诱人。

“新来乍到,万事简陋,无以奉客。冬日清寒,唯温鼎暖人。贵客不嫌简慢,且试尝之。”

李酉等一面谢了,一面夹了一筷子羊羔肉,蘸着肉醢入口,不由赞道:“这羊羔肉肥瘦相间,滑嫩鲜美。难得的是薄如蝉翼,却又均匀无缺。端的是好刀功!”

不待邵璟说话,那孟良便笑道:“李长史并公子可曾见过如此刀工?”

“未曾见过。”李酉赞道:“不知都督哪里请得如此庖厨。”

李任也忙夹了一片,一叠声赞道:“小子曾随外祖在庆阳,曾亲见过一庖厨,于肆外道旁设案,一手举才放了血的羊腿,一手持快刀,只见手腕翻转间,那羊肉便如雪片似的翩飞而下,夕阳灿烂,乐舞婉妙,片刻间,一条羊腿便只剩下一根整骨,上面一丝肉也未见,端的是刀工非凡。那食肆便以那羊肉煮了馎饦售卖,其滋味非人间所有。我只谓此生再无机会尝那等美味,今日尝都督府上这羊羔肉,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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