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为了救一个被山贼掳掠的少女，临时改变了路线，也差点让陆绍虞跟丢了他们。等他来到苏小小和启辛被扣押的山洞顶部，启辛已经被用了吐真剂，说出了他对苏小小的心意。看到苏小小一脸震惊的表情，他应该是在山顶暗处的角落里忍不住摇了摇头，“到现在才知道啊，你个榆木脑袋！”

然后就是苏小小在吐真剂的作用下吐露了对自己的爱慕之情，这下轮到他露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了：榆木脑袋也是我自己？

可是，为什么苏小小在说完对自己的爱慕之情之后有一种羞愧的表情？好像喜欢上自己是一件，很不上台面的事情？？好像她喜欢自己，就，落了俗套？

见惯了别的女人对自己要不花痴，要不故意装作不喜欢的样子，陆绍虞第一次皱起了眉头：喜欢我，但是又引以为耻？这是一种什么感情？

从北国任务回来，陆绍虞专门去把苏小小调到了自己组里。他好像开始攒着一股劲，要让苏小小看到自己不是一个徒有外表的人。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越来越在意。

或许是因为苏小小父母双亡，让他有种同命相怜的亲近？

还是苏小小确实天资过人，洞察力和视角都远超同龄人？是他见过的最有天赋的舆情分析师？

又或者是她对政治和权力场看得如此通透，却还能保持天真烂漫的赤子之心？

他能看出来，苏小小心里对启辛种了情种，这让他大为生气：“就因为这男人对你表了白，你就开始看重他？苏小小，你格局这么小的嘛！”

他给启辛订了娃娃亲的亲家制造了一些小事故，让他们早早履行了婚约订了婚；他又给苏小小找了个去华兰阁游学的机会，让她出去散散心，早点忘记启辛。

他好像习惯了在暗中推动苏小小往自己的方向走近一点，再走近一点。

直到殷初案。

当他看到启辛那么努力地咬紧牙关也不想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他立刻反应出来，万家茶楼门前那个乞丐口中的“一个带着面纱和口罩的妙龄女子”是谁。

苏小小也在调查殷初案？他越想越背后发凉。好像他才刚刚看清楚，他和苏小小之间的确存在着一个巨大的鸿沟。

这是灵魂的立场的鸿沟。

他的父母也是被皇权害死的，可是他一步一步走到了皇权卫士的角色。或许他最初进传音阁的目的只是为了查找父母被害的真相，但是他找到真相，看到皇权所代表的巨大黑暗之后，选择了懦弱地在自己已经取得的权力位置上苟活下去。他不贪权，能力强，是上司眼中的好职员，也是被审判者眼中的青天大老爷。只有他内心知道，他的不贪权不霸权，来自于他对这座权力机器的邪恶本质的痛恨。他同时痛恨的，还有自己的软弱。

是这个软弱，让他想要躲避黑暗，却一步步被黑暗裹挟吞噬。

工作中，他处处想要周全弱者，却也因此受人人赞赏，一步步走上高位，替皇室染手脏活。那个天眼司司使的邪恶的入职仪式，他想逃避，为此不得不利用昭阳公主对他的爱慕之情，成为自己不耻的感情渣男。

或许我当年可以硬气一点，直接拒绝，然后放弃天眼司司使，只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传音阁分析师。陆绍虞这样想着，但是转念又想，不会的，他们不会放过我一个知晓了很多秘密的人，我没有了权力，也就没有了筹码，只会任人宰割。如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他当时看着在传音阁图书馆彻夜不眠查找资料，已经找到《瘟疫起源杂论》的苏小小，就好像看到了她未来的命运：以卵击石，毫无胜算。

可是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这条路。

就像自己隐隐希望当年的自己可以选择的那样。

正是因为自己的没有，让他更加珍惜苏小小的选择。好像苏小小是另一个平行宇宙里的自己，做了一个他本该做的选择。

他暗地里保护着苏小小，好像保护的不是她，是当年的另一个自己。

那个被自己放弃掉的自己。

眼帘前印出一片火光，陆绍虞知道，大皇子的大部队已经追过来了。

“小小，你要活下去，活得好好的。”陆绍虞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扶着歪脖子树慢慢站了起来，面朝着火光的方向一步一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