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记得,从小破酒楼走到乱葬岗也没有走多久的路啊,但是这会儿从乱葬岗往城门走,她都觉得花了太长时间。
舒酒一丁点儿也不喜欢下雨天,尤其像这样的瓢泼大雨,裙摆都湿透了,粘在腿上,每走一步都觉得被拉扯,鞋子更是湿透了,只是地上汪起了水,根本分不清踩出来的是鞋子里的水,还是地上的水。
穿过了厚重的城门,她忽然明白过来这座城门的另一个意义。
城内的街上虽然和城外一样没有人,但是那些一栋栋一座座房屋里都是住着人的。可是,城外的动静竟比城内大了很多,舒酒毫不夸张的说,城外反而像是集市一样热闹。
玄烛回过头望向乱葬岗,那口锁魂棺就像是朝他招手一样,它偷偷瞟了一眼舒酒,心道只要她不阻拦,那棺材就可以完全说是他的了。
宋悠然被棺材锁着,很难离开太久,之前可以去找她都是耗着她姨母的心魂,如今她要去杀方七,所需要消耗的能量太多,根本就不是她姨母可以帮忙的了,更何况,她死的时候太过平和,心中怨气不足,只不过是一种执念支撑。
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其实就是舒酒,宋悠然可以上她身,但当宋悠然一开口,她转头就走。
观南用了胖掌柜带来的药,才恢复得快一点。阴魂上身的后果她实在不愿意多想,害了自己不说,还累了他人。不就一个神心门嘛,大不了她再重新找线索就是了,既然是传说中的东西,那么她就去找找传说。
宋悠然在她身后,僵硬的迈着步子,眼神变得怨恨,伸出手抓向她的肩膀,喉咙间呼噜呼噜的发着声响,乱葬岗那些被玄烛压着的阴魂在一瞬间也变得无所顾忌起来,嘶吼着朝舒酒而去。
她被荼蘼伞笼罩着,自是形成了一个保护圈,但这个保护圈竟被宋悠然抓开了一个口子。
不然那些阴魂怎么会,又怎么敢肆无忌惮,拼着被玄烛吃掉的风险都要往前闯去。
同光摊开手,雨滴顺着他的骨节滴落,他自言自语道:“这颜色的衣服也不适合她,对吧?”
迦楼罗不停挪动着爪子抓住的地方,嫌弃的瞪了自家主人几眼,这种脏地方待这么久,它都变臭了,还怎么好意思来问它别人的衣服好不好看。
“噌”
地面上冒出了一排尖锐的冰刺,雨水打在上面,刺啦一声冒着白气,冲在最前面的阴魂来不及收住,一下就撞在了上面,本来还算浓郁的魂力伴随着尖锐的叫声,瞬间变得飘忽。
舒酒闻声转过头,同一时间冰刺缩了回去,她只看见宋悠然依旧僵硬站在原地。
见到舒酒,宋悠然以为她改变主意了,扯出难看的笑,嘎吱嘎吱地在身上摸索半天,找到一枚玉佩递给她。
“给你。”
舒酒没有去接,倒是被玄烛抢了去,它整个身子都还没有那块玉佩大,竟轻轻松松伸出一只手就抢了过去,“我替她收了,你的事我们接了。”
话音刚落,它就被舒酒甩了下来,埋在泥浆里。
太臭了,这乱葬岗的土地就连它都嫌臭,它恶心得想吐,急忙爬到舒酒鞋背上趴着。
“要接你自己接!”
玄烛:“哎呀,我想了一招,不必我们费力,顶多得点钱。”
它所谓的一招,就是去棺材铺子买一个纸人,然后用锁魂链将她的魂锁在之人身上,然后舒酒把她带进城就好了。
可它没有说,她还需要帮宋悠然扫清障碍。
棺材铺的老板眼下乌青很重,料想这一夜定不会有客来,想着熄了灯早早睡去,却不防有人竟一脚踢开了大门,这动静大得连他才封了漆的棺材板都震动了,抬眼望去竟是一女子。
倒也没有太过惊讶,毕竟这些时日里,揽月城能人异士多了去。
“屋外雨大,若不嫌弃,姑娘进门说话。”
他孤寡了几十年,年轻时不以为意,到老了孤独感似乎是一夜袭来,他就开始养猫,大抵是因为棺材铺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吧,寻常的猫根本无法好好存活,只有黑猫可以。
舒酒听见了他的招呼,没有看见他人在哪儿,玄烛点了一下她才看见,老头抱着黑猫,黑猫那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她,瞳孔数直了。
见她走了进来,黑猫尖叫一声,整个脊背都弓了起来,浑身的毛直泠泠竖着。
“不闹,那是客人。”
舒酒被那黑猫盯得心里发毛,站在最靠门的地方,颔首示意,“雨夜叨扰,抱歉。我要一个纸人。”
她从袖带里取出一小块银子。前些时日里,同光和谢辰阳外出了一趟,回来便给了她一袋银子,说是这段时间让她想买什么买什么,不够了直接和他说。
她对银钱的用度,没有太大的概念,除却了起初时候的囊中羞涩,到后来同光似乎还真没少了她的用度,好几次她想问他,一介魂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钱,但每次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口。
老头眯着眼看她,这姑娘身上带着的气运不同寻常,须臾,他道:“正好白日里刚扎好一对儿。”
他放下黑猫,自己转身往里间走去,帘子掀开,舒酒看见里面的供桌,也看见老头没有立即去拿纸人,而是先走到供桌前上了一炷香,他走开后,只见那三支香燃得很快。
等了一会儿,他将纸人拿来,没有太靠近舒酒,就摆在稍稍亮光的地方,让她自己拿,转身往摇椅上躺去,也没有伸手去拿那块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