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不上好听的声音夹杂在黑夜的雨声里,她听得还算清晰完整,但旁人听着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一夜,城内靠近乱葬岗的那一片的人睡得着实不安稳,方才入夜没多大会儿,就总能听见有女人哭声。西市的屠夫家也住在这儿,这几日城里的人多,他的肉店生意也好了不少,给他累的够呛,本想着今儿个早点回家休息,谁知道啊,竟会有哪个丧气鬼搁哪儿嚎,扰得他根本睡不着。
眼睛才闭上,他都还没来得及麻痹自己,就被五岁的儿子推醒了,非要嚷着说有女鬼。
他身上杀气重,一般根本不会有这些东西靠近,蛇鬼牛神的事他没少听说,但他根本就不信会出现在他家附近,可他儿子却说那声音越靠越近了,他起初真不在意,甚至还骂着妻子不安抚好儿子,妻子小声嗫喏:“似乎真有人在哭”
屠夫依旧不信,今夜雨大,雷电动静也很大,听错了也是正常的,他这么说。
但,忽然他儿子不再手打脚踢了,声音也冷静了下来,一声声喊:“爹爹救我”。
这时,屠夫夫妇两才惊觉不对,妻子欲点灯,他道稍等,提着宽刀小跑到窗边,连鞋跟都来不及拔起来。窗子被他抬起一拳宽,哭声他没有听见,但是这风雨声呼啸着,实在可怕,他稍稍抬眼,那间棺材铺子的灯笼烂在地上。
余光出现一个红点,他望过去,看见红点缓慢朝着这边走来。
顿时心跳都像是要停止了一样,额头上淌下来的水,也不知道是吓出来的汗水还是打过来的雨水,流进了眼睛里让那个红色的点变得忽闪忽闪,他忙着揉揉眼,宽刀就这么不慎被撞在了窗上。
“当家的?”听上去,妻子也害怕极了。
屠夫再次睁开眼,才发现那个红点哪是什么红点,竟是一红油纸伞,伞下那青白裙子......应是女子。
他记得人家说,鬼是没有脚的,但那姑娘每一步走踩得实,是人,是人,他松了一大口气,才道:“没事,是一个行人。”
至于儿子,想来是梦魇住了,他想着去把平日里用的那把剔骨刀拿过去,却忽然听见一巨大撞击声。
“嘭”一声,棺材铺的大门竟被吹开了,那动静就像有人在外面一脚踢开,那姑娘撑着伞站在门口,他放下去的心又被提起来了。夜雨阴凉,一姑娘家家独自上棺材铺,这画面单想就觉得害怕,更不用说他是亲眼看见。
风渐渐停了下来,雨垂直的落在地上。
有的时候,与其背对着害怕,不如直接将害怕的事放在眼前,就好比他以前跟着父亲进山打猎时所说,即便要死,也要死得清楚明白。
红伞被收了起来,那姑娘似乎觉察到了他,转过头来,平静淡然的迎上了他的视线。他该怎么形容那张清冷的面容,说不上是顶级的美人,但是那气质绝对称得上是独到。
只见那姑娘开口说了两个字,后面的事,他也就不记得了,一家三口睡得很香,梦里他又回到了前些时日方宋两家那一场笑闹,宋家那颗明珠在街上遇到了未婚夫带着情人举止亲昵,别说宋家那样的门楣受不了了,就连他这样的大糙汉都嫌臊得慌。
宋家的明珠当街被怼得忍不住气哭了,要不是路上的指指点点,那方七公子指不定还要有多么荒唐的举动。
这一场闹剧恰好离他的肉店不远,他刚准备放下刀,跟着过去看,却不料被一个女子拦住,长什么样子看不清,他只记得女子绑住头发的红色缎带。
“有些热闹不该凑,会丢命。”
他犹豫了一会儿,手又搭在了砧板上,前方聚集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尖叫,眨眼间,那颗明珠骑坐在方七公子的肩上,两根食指扣进了他的眼珠,两只手就这么控制着方七的头,先前的悲戚全然转变成了怨恨,手上一用力,竟这么直接将那颗头扭转了过来。
方七大张着的嘴甚至还来不及将眼珠被戳的疼痛完全喊出。
屠夫被愣在了原地,眼前的一幕太过冲击,他的两条腿止不住的颤抖。刚才阻止他的那个女子不知又从哪儿冒出来,在他眼前摆了摆手,“天都亮了,你还不去开店啊?”
她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清冷冷、冰冰凉凉,他抬手颤抖着指她身后,想提醒她那里的惨案。
她侧过身子,顺着屠夫指的方向看过去。
屠夫瞪大了眼,那两人呢?还有那个披头散发的小情儿呢?还有那一地的血怎的都没了。
他又看了看那姑娘,姑娘把一锭银子放在案板上说:“开门之后,送猪油糖到小破酒馆给三楼的人。”
“我早就开门了啊”,一转头,门上的锁都好好的锁着。
脸上觉得有点辣疼,骂骂咧咧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家里,而且还是靠在窗边就睡着了,奇了怪了,脚上的鞋子半趿拉着,愣是怎么想也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肉店开了,今天送猪的村民来得也晚,聊及昨夜下的大雨。
他疑惑:“下雨了?我怎么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