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自己的预期:“假以时日,家族败落已成定局。看似留有生机,实则无再起之日。”
若凝之前就对“迁族”有所思考,此刻听到父亲的话,深以为然地同时,又更深地体会到皇帝此举的厉害之处。
“釜底抽薪,处置极为利落。要心机有心机,要手段有手段,这样的人一般不会轻易被他人左右。”兰白毅下结论。
“是。”若凝颔首。
“而明家,与其说留守,倒不如说是起复,他们本身就是从大秦叛逃的。至今十年有余,如今回头看,应该都是局。草灰蛇线,高瞻远睹,这说明陛下的耐性极好!”
“阿凝,你可还记得,为父以前曾跟你提过,陛下刚登基时,胡勇指鹿为马的事情?”
若凝略一沉吟,点头:“记得,爹爹当时说他……善隐忍。”
“不错。而之前瑞亲王暴毙,陛下丝毫没有因为太皇太后而手软,处置不留任何余地,说明他为人极为铁血。”
“铁血,即无情!”兰白毅语气沉重。
“无情吗?”若凝双目有些失神。
她没想到父亲竟然会得出这样的结论?纵使前世两人走到了那般地步,她也从来没有觉得他无情过,可是现在……
她再次看向父亲。
“除此之外,为父对秦国的后宫前朝也有一些大致的了解。不止我们南云的重臣有女子进宫,大秦朝堂六部当权者,大多都有姊妹或者女儿进宫。而这,说明陛下有绝大多数皇帝的通病,多疑!”
兰白毅最后总结:“性隐忍,多疑,有足够的耐心,手腕高超,偏偏为人铁血,这样的皇帝是国家之幸,但……”他看着女儿黑白分明的双眼,一字一句地吐出后面的话“……绝对是后宫女人的不幸!”
兰白毅说完这句话,室内陷入死寂。
若凝张了张嘴,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她前世的结局,不正是印证了此话吗?
“阿凝,你自小聪慧,可是为父现在却担心你聪慧太过!”
“爹爹的意思是要女儿藏拙吗?”
兰父摇了摇头。
“若为父不是南云旧臣,藏拙是最好的。可是兰家的处境,并不允许你一味藏拙!”
“你要知道,作为陛下的后宫,尤其是南云旧臣的女儿,你被猜忌是必然。你不能太过精明,但是,处境尴尬的你,又不能不聪慧。”
若凝看着兰白毅:“那女儿应该怎么做?”
“你必须聪慧,但是不能工于算计!你可以温和,但是不能软弱可欺!你可以骄傲,但是不能骄纵无理。凡事,宁肯不做,不可做错。”
“你没有第二次机会,我们兰府亦没有第二次机会!以为父之见,与其强出头,不如先静观其变,然后再顺势而为!阿凝,你明白吗?”
若凝郑重点头:“是,女儿知道了!”
***
兰白毅从耳房中出来,看到妻子依然站在庭前树下,便携了妻子的手离开。
兰白毅一反在女儿面前的健谈,只是默默走着。
“夫君,是在担心兰府的前途吗?”
“并不完全是。兰府看似前途晦暗,但并非绝路。这些年,陛下除权臣,灭皇叔,如今大权在握,他必定是要一展宏图的。朝堂之上,我并非一无是处,所以兰府起复不是没有机会。只要兰府起复,兰家有可用之人,阿凝在后宫就有所依仗!我所担心的是……陛下志不在后宫,那阿凝此生……”
簌簌的脚步声远去,再无人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