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从艳红的雨伞下抬起一张小脸,对面的保安大哥忽然鸡叫了一声。
只短短的一声,很快就被装模作样的咳嗽镇压下去了。
苏澜:“……”
未曾设想的反应。
保安:“咳咳。嗯,那个,澜澜可以进去,但下面那个谁,那个小混混不能进。”
苏澜与倪鹤臣齐齐疑惑。
“你竟如此没有自知之明!你们几个恶名昭著的小混混,以前在我们大厦闹出过多少事,早就被大厦严令禁止进入了!”
“事到如今,还想厚颜无耻地混进来吗!?”
保安大哥咄咄逼人,但说一句瞟一眼苏澜,语气从凶恶到柔和。
倪鹤臣:“……”
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身份牌。
下次一定谨慎挑选一张好的身份牌再绑定。一失足成千古恨。
倪鹤臣把苏澜送到屋檐下,便要酷酷地转身离开:“那,我得先走了。”
高大挺直的背影此时看起来莫名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大狗狗,被瓢泼的大雨淋得毛毛全湿。
他迈步的动作很慢、步幅也很小,拖拖拉拉的,假模假式地拖延时间。
眼见那无形的大尾巴都要垂到地面了,苏澜方好整以暇地扯了扯倪鹤臣的衣摆。
“哥哥。”他甜甜地唤。
倪鹤臣自然而然地转过身来,速度很快:“怎么了?”
“我好像还没向你介绍过我自己。”青年仰着雪白的小脸,弯着唇,“我叫苏澜,是一名平平无奇的男团爱豆。”
“两天后的演唱会,是我的人生大事,我必须让它举办成功。想必对于你们来说,也是吧?”
“我不会过分探究你的身份,因为我心里也有数。不过……如果下次见面时,哥哥还能好好活着,我会很高兴的。”
倪鹤臣眸光闪烁:“这座大厦的结界拒绝了我的进入。我不在的话,如果你遇到危险……”
“没关系,哥哥也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吧?我在这里有熟人,那个人很勇敢,我从学生时代就一直受他保护。”
苏澜的语气充满怀念。
没错,从学生时代就一直保护着他的、季雪阳学长。
把恐怖大蟑螂从苏澜腿上捉走的,是学长。
五年前被星探发掘时、陪着他去恒星娱乐签合同的,也是学长。
就连三年前被雪藏、陪伴他度过那段难捱的日子的,还是学长。
一直勇敢,一直阳光,一直鲜活热烈而充满正义感,俨如寒冬里破云而出的融融暖阳。
——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变成怨气滔天的、所谓的“副本boss”呢?
苏澜将失魂落魄与精神抖擞两种状态共存的长毛大狗狗哄走后,进入了南科大厦。
他没有注意到,大厦外,有一个抱着平板的熟悉鬼影正遥遥守望着他。
苏澜脚步很快,照着导视牌的指引,直奔售卖服饰与内衣裤的商家。
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没穿内裤。
能忍到现在,纯粹靠理性压制。
即使苏澜知道,自己整副身躯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好看,皆是他的本钱,但没有被布料兜住的感觉还是有些令人不适应。
就程度上而言,与刺挠小猫差不多。
苏澜不禁想起,曾经为男士内裤品牌拍摄广告的事。
当时他与一位队友同时被品牌方相中。临正式开拍前,队友趁苏澜不注意,从背后偷袭他,在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了醒目的齿痕。
苏澜的肌肤软嫩雪白,很容易留下痕迹,而且不容易消褪。
队友是属狗的,不仅手欠、嘴欠,人也欠得很。他炫耀着犹带血迹的犬牙,笑嘻嘻地说:“你要出去么?出去看看,现在品牌方还会不会要你——就凭你这副水性杨花、天生淫.荡色.情的身体。”
他还没吠上几句,就被赶来的经纪人一把掼出五米远。不出两秒,他就生龙活虎地爬了起来,皮糙肉厚的,竟然什么事儿也没有。
不过,之后拍摄全程他都夹着尾巴,不敢在经纪人面前造次了。
化妆师为苏澜遮瑕的时候,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化妆品直接接触血肉,痛得苏澜冒出了汗。他抿唇强忍,憋着眼泪,把眼眶憋得兔子一样红红的。
导演一直在旁边观察着苏澜,登时灵光一闪,决定以这样微微汗湿、又泫然欲泣的模样直接拍摄。
阴差阳错下,这支广告出乎意料地爆火了。就是不知为何,之后,「?toiles」的其他所有成员都遭到了老板与经纪人的男男混合双打。
晶莹汗珠游过临将蹁跹的蝴蝶骨,沿微微凹陷的脊骨滑下。汗珠爬行的轨迹,勾勒出青年优越性感的腰臀曲线。
微微浸湿的紧身短裤,前后起伏的弧线皆令人想入非非。可有苏澜那张脸撑着,却绝不至于流于低俗。
彼时苏澜在想,底裤湿掉的感觉真不好受,还不如不穿。
现在苏澜在想,给过去的自己一拳,身在福中不知福!
阴风钻过大衣缝隙,从双腿.间滑溜溜地蹭过,让他小小打了一个冷颤。
「?toiles」的其他成员失踪了至少两天,不知道找到了没有,如今又是否安好。
虽然有些狗是真的不是人,但总不能出道五周年演唱会两天,都只有苏澜一个人上台吧?
还有经纪人……
对,得找个时间尝试联系外界。
大厦低层是商业、文娱层,中上层才是办公层。
大厦一层,苏澜路过一处偌大的室内广场时,眼尖地发现了几台摄像机。
摄像机对准广场中央的中小型舞台,其上,有几个十四五岁的男孩正在唱唱跳跳,看起来像刚结成不久的新生代男团。
广场的天花板做成了一栅一栅的玻璃格子,若非阴雨,此时定有灿烂的天光洒下,成为一处拍照胜景。
可惜,阴雨打在玻璃天窗上产生了巨大的噪音,干扰了男孩们的表演,将时不时劈叉走调嘴瓢的歌声淹没在沙沙雨声中。
为他们驻足的路人越来越少,就连几个工作人员也微不可察地摇了摇脑袋。
年纪尚小的男孩尚且无法在镜头前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焦躁难耐地四处张望,眼珠骨碌碌地转,企图寻找一个契机。
一个让众人将视线重新聚焦到他们身上的契机。
突然,他捕捉到一道出尘的身影,精光闪烁的双眼直直锁住苏澜。
苏澜如同被猎人盯上的猎物,不由自主地一僵。
不祥的预感蹭蹭往上冒。
果不其然,便听男孩拿着话筒,用他唱歌时都无法发出的巨大音量、极度兴奋地喊:“快看,是「?toiles」的苏澜!”
瞬间,整座广场的视线咻地一下朝苏澜射来。
连带着那几架摄像机。
喊话的男孩翻下舞台,抓着无线话筒兴冲冲地向他跑来。
苏澜:“……”
苏澜头皮发麻,苏澜汗流浃背。
谁还记得,他正在去买内裤的路上。
他不要以这样令人羞耻的状态出现在镜头前,救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