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谦清亮的眸子呈着深深的忧虑,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如今寨中鲜有人知义父之事,想来寨主正是怕人心慌乱,沧合是少主,若是这般慌张地跑去寨子,不仅于事无补,还可能令人生疑。”
苏平涉一口气说完,看着收回步子垂着头的沧合,松了松手。
苏平涉这番话有条有理,稳住了沧合。
她红着眼转过身:“我怎能不急?我并非不懂其中利害,可娘拒绝了那狗官,越岭可就失了庇护又与官结了仇,不知哪日便会——”
她的声音突然弱了下来,瞳孔紧缩。
不远处的灌木丛中突然横出一只铁枪,铁枪利落地斩断了浓密的树枝,其后影影绰绰地现出士兵的影子。
眼力极好的苏平涉也恰好望过去,冷不丁与领头的士兵四目相对。
她们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她一左一右拽过苏子谦和瘦羊,狠狠压低了声音对沧合喊道:“走!”
然为时已晚。
那士兵窥到人影,大叫:“大人!山贼就在前面!”
“咴——”
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阴影处顿时涌出了无数兵马。
他们纷纷乱乱地奔走在林地上,阳光照耀下映出一片片攒动着的可怖黑影,似是追魂索命的无常鬼。
她们拼命逃窜着,不敢回头。
几人快速对视一眼:“分头跑!”
苏平涉一咬牙,拉上苏子谦向山林深处跑去。
县令坐着高头大马居于队伍中心,眯着眼看到她们的动作,冷笑一声,懒洋洋地说:“小伎俩。来几个人,跟我往北去。”
这些小喽啰,跑了几个也无所谓,她们只是要找一个带路之人。
或者,抓不住也无所谓,只是自行找路迟些时间上山罢了。
无论如何,她是苏镇的县令,她愿意上山便上山,愿意踏平哪里便去哪。
小小越岭,只不过是她的囊中之物。
想着,县令心情愉悦,指挥着手下士兵追去。
二人速度渐缓。
苏子谦毕竟是年方十几的小郎,很快便没了力气。
他白着脸色,被苏平涉拖着踉跄向前。
苏平涉察觉到他的异状,缓缓停下脚步。
她绝望地听着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心情反倒平静下来。
人的脚力怎敌骏马,螳臂之力怎当千钧之车。
她们是笼中困兽,在斗兽场中横冲直撞地搏命,却取悦了高坐围观的贵人,掀起愉悦的大笑。
苏平涉站定,半拥着苏子谦靠在一棵树上。
她闭上眼,轻轻地说:“别怕。”
阴影终于吞噬了二人背靠着的大树,县令骑着马闲庭信步,从人群中间出来,看着这两只笼中小兽,不由地笑了。
她的目光仿佛草丛中伺机游走的毒蛇,苏子谦不动声色地往苏平涉怀里缩了缩,但那阴冷粘稠的视线仍然定在了他身上。
他一抖,出奇地静了下来。
或许这就是命定的灾厄吧。
苏子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