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一片寂静,熹微晨光碎在地上,积雪初化,呼吸间仍可见蒙蒙雾气。林中野兽大多趁惊蛰之时三三两两地出来活动,正是打猎的好时机。
“阿涉!那边!”
一道草灰色的身影倏地窜过林间,沧合手一指,苏平涉动如脱兔。
苏子谦和沧合紧跟上去,不过跑了几步,远处那个黑色的小点却突然消失了。
二人向前查看情况,苏子谦转头问:“阿涉去——”哪了?
“嘘。”
苏子谦和沧合的衣角被人拉住,二人失衡蹲了下来。
在浓密的灌木中,苏平涉伏倒在地,专注地盯着那只靠着一颗大树,两脚抬起,胡须在风中机警颤动的灰兔。
沧合拿出身后背着的弓箭递给她,苏平涉却反手拾起一块石头。
她瞄准灰兔,瞅准时机,正要掷出石子时,苏子谦却轻碰她的手腕:“向左一点。”
灰兔听到身后石子破空而来的风声,惊觉血光之灾逼近,瞬间后足离地。
同一时刻,石子正中头部,灰兔晕倒在地。
苏平涉意气风发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向前提起那只兔子,转头开心地夸奖苏子谦:“多亏子谦神算。”
看着她手中的兔子微微挣动,有苏醒之迹,沧合熟练地上前接过灰兔,将利箭刺入灰兔的心脏。
山中不缺刀枪剑戟,苏平涉这家伙使什么都得力,却喜欢些绳索石头之类原始的玩意儿,无数花鹿野兔栽在她手上,最后却皆在沧合手中一命呜呼。
她翻了个白眼:“你拉得九石弓,却偏偏不用。咱们是山中豪杰,又不是尼姑庵里的尼姑,还讲究杀生不仁那一套。”
说苏平涉是畏惧见红也不通,她看着自己处理猎物时可是眼也不眨。
苏子谦:“阿涉不忍杀生,是她心善。”
沧合哼一声:“匹夫之仁。亏得你这石子丢的准头还不错,否则我与你一同打猎,怕是早被罚了几天的饷银。”
苏平涉倒是惭愧起来,哈哈一笑:“子谦看得起我。但我不过是假仁假善罢了,瘦羊烤的兔肉我可不少吃。”
她也曾试过挽弓搭箭,箭锋直指鲜活的血肉。
可不知为何,每当此时,总会有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不怜悯山间野兽,亦不畏惧它们倒地之后略有凄惨的景状。
许是上天赋予她神力,便将生命消逝瞬间时震颤人心的力量放大了数倍,迫她仁慈。
苏平涉收起思绪,靠着树坐下:“瘦羊方才把猎到的乳鹿送回寨子,算算时辰也该回来了。”
沧合看了看四周:“此处已尽山脚,不知瘦羊能否——”
“大消息!”
远远地传来一道破锣嗓音,瘦羊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脸惊惶地向她们跑来。
沧合嘀咕道:“这家伙神出鬼没的。”
苏平涉没有起身,只是问道:“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瘦羊站定在她们身前,喘着气:“前些日子老大回寨,面色阴沉不说,还召了几个姐妹清点寨中细软,打听新的山头,似要搬迁却不知为何,实在不寻常。近几日我在寨中四处打听,今日总算是漏出了些风声……”
说到这里,瘦羊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沧合。
苏平涉未察其中微妙:“这些我们皆已知晓,说说你打探到的新消息。”
沧合不知不觉攥紧了手中的猎物。
瘦羊吞吞吐吐地说道:“那日老大带着夫郎赴宴,那县令贪图好颜色……席间似是有些不妙。”
她说得含糊,三人却是都听懂了。
沧合面色骤变,声音微微颤抖:“我娘不可能应那狗官,我去找我爹。”
苏平涉噌地站起身,死死拉住她的衣袖,挡住了已迈出半步的沧合。
“沧合!切莫冲动。老大叫人清点细软,必是有搬迁之意。举寨搬迁不易,一时半会儿不能乱了阵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