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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隐言伏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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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镜斜身立于门侧,将剑点住门环,轻轻往下一压。那门轧然一声,往两边移开。原以为有针林矢雨,不料一股腥臭血雾滚涌而出,二人见势,急掩眼目,退开数步,伺待动静。半晌,闻得里面传来一声凄吟。

李镜心头一跳,扬声叫问:“甚么人在里面?”等了半天,再无声息,又连问两句,皆无对答。银锦道:“且进去看看罢。”

李镜点了一点头,潜运法气,振袖一拂!一阵清风卷地起,呼地一响,将浊气驱散。两人定神往里了望,见室内石壁荒立,空洞洞的,仅有一物如泥般委软在地上。李镜伸剑在门道上一探,见无甚异处,才敢朝里走。

走近一瞧,见地上那物……隐约是个人形。

那四肢干瘦得如同槁木,倒攒在背上,周身血孔,皮发不附,成片血肉模糊的。加之齿牙尽落,草草一看,既辨不出雌雄,又辨不出头尾来。只听着它发出格格咬牙之响,呵呵痛吟之声,才知此物未曾死绝。

李镜自幼贵养在海宇之中,虽性子傲愎,但残戮之事甚少历见,望此惨景只惊得“啊”地一声,忙转开头去,低声说:“太也残忍。到底有甚罪错,将人折成这样?”偏银锦生来寡情,直视之如无物,竟坦然蹲下身细看,啧啧称奇:“我原来只听说过,不曾见过,原来真有其事。”李镜问:“甚么事?”

银锦说:“我听湖君说过,玉宇天君修入魔道后,与那朝生分属阴阳两身。阴身专食内丹精魄,阳身专好啮骨啖肉。平日里,那朝生假意行道,四去诛邪;那天君仗以仙名,八方伏魔。两人以‘诛邪行正’之名,取猎邪魔妖物,实则是为分食它们精魂身骨,补炼修为。”

李镜听到这等惨戮杀法,大为震惊,侧目往地上一瞧,果见那人面目雕萎,颈胸处骨肉已被啖食已尽,半腐未腐的。李镜恻然道:“不知这是甚么人?遭了那妖道之害,委实可怜,且设法救它一救。”

银锦笑道:“都是天生地养之物,杀活有命,有甚么可怜不可怜的?瞧它这模样,只怕是救不住了。”说罢,又用鞭尾将地上齿牙、毛发拨开瞧了瞧,接着说:“这大约是只狼妖。年岁不大,修为也浅,也不知怎么撞在那妖道手里,被凌折至此。”

李镜似想到了甚么,心头剧烈一震,急回身看石门上“箭射青狼”的神机图样,沉吟道:“这些建设,不似是厉害机关阵数,倒似个量身而造的牢狱……”银锦嗤地一笑,说:“那妖道要啖尽十方内丹精魄,自然要取猎诸多妖物,建这样一个地方囚放猎物,也没甚么出奇。”李镜见他夷然自若,浑无悲怜之意,一时之间竟接不下去话。

正就此时,地上人发出一阵嘶嘶痛哮之声。

李镜见它尚有一丝气息,不暇细想,跪下身来,两指拈诀,朝上腹一点,想探其丹脉气海。不料此物皮肉早已软烂,犹如熟柿,手指略一使力,竟陷下两寸。李镜心中陡升一股恶感,忙又生生捺住,将法气缓递而出,看可否支应得活。偏偏法气在那人丹脉内周游一转,竟找不到一个盘留之处。李镜不甘,又连走三转,送出的灵气皆如泥牛入海,一丝不回,便知此人丹脉、灵海尽皆毁废,已回天乏术了。

银锦抱臂立在一旁闲看,见李镜情状,已猜着七八分,却明知故问:“救得住么?”

李镜怃然立起身,微微摇头道:“内丹尽碎,八脉俱毁;精魄不聚,法气难存。这已是枯骨之馀,救不住了。”说完这话,那物又作恶吟,听起来苦痛已极。李镜救它不得,又留它不住,正自为难,旁边银锦却发话:“让开,我来罢。”

话音刚落,白光就在李镜眼前一闪!李镜大惊,急身后跃,眼见银锦一剑刺过那物心腑,剑身贯骨达背,直钉入地砖三寸!紧接着气劲一送,剑发锋鸣,轰然一响,已把其内丹、血脉震得散碎。眨眼之间,血霰纷纷扬扬,落得一地都是。

银锦以罡气护着二人身周,衣发滴血不沾。李镜却陡然色变,喝问:“你做甚么!”

银锦侧目瞧他一眼,满脸惑色说:“我能做甚么?既然救不住,送一程不就得了?”他生来寡于情念,此形景下竟也无半分怜惜同情之意,他见李镜心有余悸,反倒觉得好笑,又道:“湖君曾说过,我不滞于物,小太子却太拘于情。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李镜微怒道:“甚么叫我太拘于情?”

银锦嗤笑道:“难道不是?小太子在东海勾月殿,见了湖君一眼,话也不曾说上一句,便将湖君放在心上反复念想。这难道不是太拘于情?”李镜怔了一怔,愕然道:“他……他连这些话都与你说?”银锦笑道:“何止这些?我知道的还更多些呢。小太子与湖君的事,不论旧的新的,但凡你问得出,我便无有答不上的。”

李镜一听,更是震骇。他虽知东唐君为了将银锦养得与自己相似,必然告知他许多自己的心事喜好,却不承望连这些年少幽怀、爱念私情,也全让银锦知晓。一思及此,李镜心又凉去半截。

银锦却再不多言,一抬腿,从那狼妖身上跨将过去,头也不回地走了。李镜见地上人物,于心不忍,从袖出掏出一方巾帕,覆其面目,方出石室。

且说李、银二人探阵问路,伏廷则在石台巡看,细观阵中动静。

他目光追着李镜二人踪迹而走。

二人向东,他亦趋东;二人投南,他亦往南。他在云台上顺着二人走势,徐徐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每见二人去路转变,他便以青锋剑尖于所立之处猛力一墩,在地上凿出一小块凹痕。二人约么走了三刻,这镇台八方已到满布凿痕。

卢绾和白眠皆不明所以,便问:“这是甚么?”

伏廷道:“他们走到哪个地方会触动游墙、廊道动转,必是有机巧所在。这所记便是那八方机巧地大概方位。”

白眠欲待往细里问,但见伏廷定神看阵,口中含词,知他在覆勘阵数,统合算计,又恐搅扰了他,便不言语。待李、银二人走至四十来转,他已粗略勘知机巧的动转结构。如此这般,又盯着阵数验算,算得无一丝出入,才抛剑道:“如此可也。”

卢绾走近来问:“入阵路数可知了?”伏廷点了点头,念出记词来道:“一转乾天幸生,二转坤地圄囹,三转兑泽入彀,四转离火回明,五转坎水归墟,六转巽风残零,七转艮山化凶,八转震雷逢迎。”

卢绾心知阵数繁杂难记,过目易忘,善用阵之人,大多都有一套自己惯熟易用的口头记词,以便突遇机转,可即时编作口诀,避免弭忘。他见伏廷八句念停,不由皱眉说:“我看七太子他们于中走动,阵势甚是复杂多变。这万千石窟石道,难道就这八句话便可通达?”

伏廷微微笑道:“天地万物的动转常律,追寻到底,也就一个要理通达。何况区区阵数?”卢绾闻言,深觉有理。

白眠催道:“既然转数都知道了,快快下阵接应他们去,免得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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