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一会儿寺岛的呼吸,然后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
“理智可以制定法律来约束感情……”*
他想了很久,才低声念起来。
他和他曾经躲在偏僻角落里放着《威尼斯商人》的片子。
那时候幸村窝在寺岛肩膀处阖上了眸子。
后来寺岛走了。
他一个人又看了很多遍。
“可是热情激动起来,就会把冷酷的法令蔑弃不顾。”*
不知道为什么……
寺岛的手猛然一顿,心脏忽的被攥紧。
餐厅的门被推开,雨滴四散的落着。
“嗒——”
“嗒……”
雨滴声与钟鸣声相碰。
于是一万多公里的路程,在此时突然无限接近。
“年轻人是一头不受拘束的野兔……”*
幸村抬眸看雨,缓步的沿着避雨处走着。
“殷勤筹划的,足致丰裕。”*
走过广场的尽头,路过高而鼎盛的可钟楼。
徐徐东行。
“别念了……”
寺岛仿佛泄力一般,下意识在灯光摇曳里,躲进了阴色里。
“别念了。”
他要走不到渡轮码头了。
“……”
“嗒——”
“嗒……”
他听见了东京的雨声。
幸村站在被水滴不断击打的新叶旁,将手机凑近。
“……寺岛。”
“我又去走过法国了。”
幸村依旧把手机放在雨嘀嗒落叶旁,嗓音很轻。
他不该接这通电话的。
……接了会心软,会难安,会不知所措。
——“我会遇见我的angel。”
——“你相信吗?”
他在昏暗光线里,紧紧盯着眼前高大的身影,浅珀色的眸子带着近乎疯狂的执拗。
——“就是可以有人,不需要任何修饰,他天生在那儿。”
——“我想走……”
去哪儿都好。
他不要在意大利。
不要在威尼斯。
他想去法国,去霓虹,去极北……
“Non tornare indietro…”*
老妇人的眸光温和又慈祥。
我第一眼见到他。
我就想要他。
这场跨国的通话里,寺岛含笑道,“我想想……”
“我们阿市啊。”
“应该要坐在歌剧院里。”
他躲着光走在晦暗的阴色里,嘴里说出的话却显得异常温柔。
“然后走在小镇里。”
“要载满花道的那种小镇。”
“勒芒就很好……”
“我不知道那是哪儿。”幸村轻声打断他。
“我没去歌剧院。”
“没在小镇里。”
他一个人从白天到黑夜的重演着记忆里的路线。
两个人又沉默下来。
他们彼此沉默着。
却没有人提出要挂断电话。
于是在这样的僵持里,幸村又听见他的脚步声,他像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着前进。
而幸村就静静站在房檐遮雨处——
看着徐缓的雨变小。
等到东京时间五点半的时候。
雨在收尾。
这条本无人的道路开始挤满了人群。
“雨快要停了。”
静默了很久的通线电话得到回应,寺岛正躲在码头暗色里等轮渡。
他不是在说雨停。
他想要挂电话了,寺岛垂眸想。
两个凑在一起连一盒奶都要讨论半天的人,却僵持了这么久没说话。
“再等等…”
寺岛轻声道,“半个小时…”
——“你等我二连霸后再走。”
“我们再通半个小时……”
明明眼看着挂了十二遍电话的是他,不想挂断的又是他。
我在霓虹走的时候没要你送。
幸村垂眸看手机电量。
红色格条的警告里——
他好像还没吃饭今天。
手机要充电了。
方才雨水浸湿了裤腿,水泥地面上,不怎么明显的坑洼处,在一场雨的急促里。
呈满了水渍。
“神之子?”
橘色短发的少年懒散的穿着休闲家居服过来时,就看见他站在檐下,也不像是避雨,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喂欸,不下雨了啊现在可。”
千石笑道,“你站这儿是要回宿舍还是准备去食堂啊?”
陆续间。
幸村反应过来,他的态度带着一如既往的疏离,“我……”
相较于千石单个人。
迹部带着冰帝一堆人乌泱乌泱过来时,大少爷看见他第一反应就是。
“你怎么没去看上午那场比赛?”
“…幸村君?怎么还在这儿?”
转角处,仁王和丸井过来时,刚好撞见这人时,丸井下意识蹙眉,“你吃饭没?”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在这条宿舍与餐厅的岔路口间,人逐渐聚集起来。
那边人声嘈杂。
寺岛看着在海的交接处模糊的邮轮灯影里,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嘈杂声。
他就说。
他的阿市…身边这么多人。
寺岛挑眉,手指落及手机屏幕的那一刻。
“不许挂电话——”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幸村下意识出声道。
“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