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死了——
寺岛垂眸时忍不住想到。
他蜷缩在巷子角落层叠的纸箱子遮挡里,看着自己那条被近乎快被打折的废腿,金色的碎发垂落间遮挡住了眉眼。
他静静听着耳边手机传来的嗡响,免打扰模式里。
他就那样静静听着。
横跨八个区时的时间间隔里。在日本东京下午两点…他似乎极有耐心。
连着三遍响铃里。
是每过十分钟的响铃。
挺好的。
……挺好的。
夜晚的威尼斯水光漾着灯光,朦胧了月色倾斜里。
寺岛在那儿想。
要是能响一晚上就好了。
他想睡会觉。
要是能陪他到明天就好了。
于是在威尼斯夜晚九点二十多,每隔十分钟,响到了十点多。
应该是不打了。
夜晚的这座城市很静谧。
他睁着眼,手里拿着手机,眼神虚瞟着,心想着…我现在要是能和他说说话也挺好的。
但是不知道说什么。
不想这副模样和他接触。
声音也不想……
他虚阖着眼。
圣马可钟楼的指针缓慢移动着,月光挥洒在它身后木制雕像的天使长加百利的轮廓边。
“嗒……”
“嗒……”
在格外静谧的钟声里——
“叮——”
夜色临摹里,睫羽突然晃动,那双浅珀色的眸子在金色凌乱的碎发里显得有些慌乱。
十一遍……
他会在十五分钟后…打第十二遍。
“嗒……”
“叮——”
“哈啊……”
在东京时间的下午的临近四点钟……夜晚威尼斯即将抵达的十二点钟。
于是他的一声想着…最后一遍里。
不断的最后一遍里。
“你是没事儿干了吗?”
寺岛低声想道。
他突然意识到——
他也许真的能陪他到天明。
在指针跨过十二点钟摆的那一刻里。
——我想带他看十二点的威尼斯。
“喂欸……”
东京下午四点多依旧在下雨。
而在接听键捷通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感到了无端可笑的荒唐感。
那边很安静,安静的寺岛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
安静的……
“你想看夜晚的威尼斯吗?”
这是寺岛接通电话后,低声说的第一句话。
“……”
“我想让你看下着小雨的东京。”
幸村说。
“我们中间得隔着一万多公里吧。”寺岛忍不住笑,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在此时却放缓,他愣愣的看着半空发呆。
凌晨两点多有一轮邮轮。
那堆人会短暂的靠岸停泊后,又再次离去。
在周边几个国家漫无目的的轮游过后——
再去哪…
寺岛不知道。
应该会跨过欧洲,或许会向东南亚走,或许会向极北之地走。
哪都好……
“我想睡一会儿。”
寺岛垂眸小声道,他在他面前一向表现的无所不能。
“一会儿有一轮不知道通往哪的邮轮会路过我。”
而我不知道——
该不该乘上他。
我乘的不是风,不是月。
是人造的器物。
圣马的可钟楼鸣,背后的天使长加百利。
步着水痕的,灯光月影的交叠里。
两道宏伟古老建筑里狭窄的巷子里堆积着明天随时被搬走的废弃纸箱。
和一个无处可去的人。
他呼吸声逐渐放缓。
“半个小时。”
陡然间,他耳边的嗓音清越而柔和,幸村问,“半个小时有吗?”
——我想睡一会儿。
他在经历着我不曾遇见的绮丽。
“你给我念会儿什么……”
寺岛突然有点难捱,“我想听你讲话。”
——我想去见你。
“我这么好?”
幸村撑着下巴,逐渐放缓僵直的脊骨,“挂了我十二遍电话。嗯?”
“……呵。”
寺岛低笑,“你当然好啊。”
他缓慢的撑着旁边的墙壁起来,拖着条废腿,距离两点半还有好一会儿,他缓慢适应了一会儿才敢往前走。
幸村听着他那边的动静,“不睡觉了…”
“睡什么啊。”
寺岛把手机贴近耳侧,扶着墙缓慢的走,“我准备去渡轮码头……”
“进行我的旅程启航。”
他好像在说很轻佻的话,轻巧的语气下可以显露的笑意里。
“我最近没看什么。”
在寺岛扶着墙缓步走路时,耳边少年的嗓音带着轻微的低哑,他问,“听雨声吗?”
“东京在下雨。”
东京……
寺岛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你怎么去东京了。”
“这边有一个关于网球的…青少年选拔赛。”
此时不是饭点,餐厅里显得有些静谧。
他坐在偏角处,眉眼轻垂的看着窗外,他散漫的撑着脸,另一只手就拿着手机,放在半空。
隔着一道窗户的距离。
雨又下的轻,吹来的西风又缠绵。
寺岛通过手机什么都听不见,连因为费劲的走路,耳边的可钟楼鸣都显得淡起来。
可他还笑,“嗯。”
“听见了。”
他把手机放在耳侧,似乎极力的想听点别的声音。
幸村垂着眸子。
那边的呼吸声有些短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