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看得好生胸闷。
她“啪”地阖上卷宗,怒道:“这是谁写的?岂可如此草率?”
孟捕头心头一跳,解释道:“仙长莫怪!委实是自案发来,事故频出。兄弟们人手有限,更何况我等一介凡人,又如何是鬼的对手?”末了,他还不忘给云端扣顶高帽子,“所幸仙长驾临,还请您施展神通,搭救这一县百姓啊!”
“鬼?”云端冷笑一声。她有十足的把握这所谓的“鬼火”不过是人造而成,可要想说服他们,却并非三言两语之功。更何况,隐藏在“鬼火”之后的……
卷宗上看不出什么,云端便挨个儿问衙役。这一问,倒是问出了不少消息。
有个年轻轻十八九的衙役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就是,徐家老宅出事后,徐家人从未回来过。我觉着不大对劲儿……”
一旁的人打断了他的话,“这有什么?徐家老爷不是回信给大人了么?人家事务繁忙,抽不出空来。”
“可是,可是……那一家子下人呢?无声无息地不见了,他就不问问?要是我,起码得派个管家什么的来看看……”年轻衙役争辩道。
“嗨,也许在人家眼里,下人的命不值钱呗!”
“就算下人的命不值钱,可徐家老宅那么大一片地方,就不管了?就那么荒着?宅子里的家当都不要了?”
“啧啧,看你操得那闲心!人家徐家家大业大,不在乎那点儿钱呗!”
年轻衙役争得面色通红,却被同僚驳得步步后退。又有几个衙役掺和进来,你一句他一句,争着吵着,慢慢就成了“徐家赚了太多黑心钱,才被恶鬼找上门来。徐家老爷不敢回老宅,就是他心虚的证明!”
听听,这楼歪的——云端摇摇头,从他们身边踱过。
听了一圈下来,云端对这桩“鬼火”案了解了不少。相较先前借宿那家老太太所言,衙役们提供的内容更详尽,也更准确。
——徐家下人失踪,是在去年的九月初六。老两口,并一个有腿疾的儿子,平素里只角门进出,每隔四五日出去买点儿菜,很少与周围人来往。邻居发现徐家出事,是看到徐家大门敞着,感到奇怪,就进去看看——须知,这大门只有在主家迎接重要客人才会开启。而徐家老爷不在,下人自是万万没可能打开大门。而这一看,就看出了异样——宅子里悄无一人。明晃晃的日头下,邻居生生被吓得寒毛倒竖,冷汗直流。
——出事后,捕头上门查看,却一无所获。除了那一家子下人不见了,宅子里一切完好。庭前的九月菊开得鲜亮潋滟,仿佛随时迎候主人还家。下人所住的屋子里,被褥整齐,只桌面上覆了薄薄一层灰——由此可以判断,下人失踪是在邻居报案之前。也就是说,下人失踪数日后,徐宅大门才敞开,引起注意。可是,是谁打开了大门呢?
——县太爷着人送公文去了府城。不久后,收到徐家老爷回信。具体内容不知,不过,听县太爷话里的意思,似乎徐家老爷无暇抽空返回,只将此事“全权拜托给大人”。
——九月二十三,徐家老宅忽然着火。着火的地方是后院,紧挨着一处小花园。小花园烧得凄惨,火苗飘到隔壁,将牲口房给点燃了。亏得有马夫值夜,发现得及时,这方没酿成大祸。
——十月初四,徐家老宅再度起火。这次,是内书房起火。内书房地处一片竹林之中,幽静清雅。可那场大火,将这片竹林烧得一干二净,内书房化为瓦砾。奇怪的是,与徐家一街之隔的周家也起火了——起火的地点是周家小姐的绣楼,亦在一片竹林间。周家与徐家是前后街,徐家的火并没有飘到周家去。可周家无端起火,几日后,便传出了“竹林闹鬼”之说,说是那火鬼是借着竹林从徐家祸祸到周家去的。此说一出,吓得周遭一圈的人家都把家里的竹子砍个精光。更夸张的是,还有人把家里的竹簸箕竹菜筐竹笔筒竹席竹帘悉数丢弃。一时间,来丰县的竹子成了人人谈之色变的“鬼竹”。
——十月十五,徐家老宅第三次起火。起火之地是外院的大厨房。由于正值月圆之夜,月色明亮,故而直至大火烧到相邻的濮家,才被发现。濮家烧毁了两间下人房,因救火又伤了四个下人。
——十一月初一,徐家老宅的客房与前街的许宅同时起火。许家老太太的荣安堂无端起火,烧死了老太太并两个丫鬟。自此之后,以徐家老宅为中心,四周邻居们开始纷纷搬家。
——十一月初八,徐家老宅的上空出现鬼火。鬼火出现地很突然,毫无征兆,凭空骤现。鬼火如球,炸开后,便四下飞溅。凡被沾上着,无不顷刻烧毁。
——以此为起点,鬼火开始每隔十到二十天左右,便会再度出现。每次出现的时间不定,可能是前半夜,也可能是后半夜,无声无息。出现后,停留在空中的时间也不长,片刻后便会化为鬼火之雨而喷溅。这鬼火极为毒烈,烧物毁人,几乎就在眨眼间,绝少幸免。在之后鬼火出现的十多次里,共计烧死人十二个,毁屋八间。至于其他损失,难以计数。而今年开春后,鬼火伤及的范围越来越大,呈向四周蔓延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