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略略提高嗓门,又问了一遍,依旧不闻回应。
一纸符箓悬浮在半空中,无声地散发着柔和明亮的光芒,将巡堤人歇脚的小石屋照得白同雪洞。
云端叹口气,蹲下来,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你听得见,也会说话。你以为不回答我的问题,就能逃过惩罚么?别傻了!纵然屋外那些人是凡人,可我的碧麟剑却不是吃素的!我能把你松绑,也能再把你捆住。不信,你现在试一试,看能否挣脱我下的禁制?”
女妖缓缓抬起头,视线从虚无中渐渐聚焦,落在云端脸上。她满头雪发,许多被燎烧得卷曲焦黑。云端摸出帕子,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污物,露出姣好的面容——尽管眼角已有皱纹,双颊微微松弛下垂,可依然看得出,她在年轻时,定是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云端对美人素来缺少抵抗力,尤其是——落难的美人!
再开口时,她的口气不由又软和了几分,“你是海妖罢?听闻海妖血白,不过我观你血色白中带金,应该修为不低,也没吃过人,对么?对于不伤人的妖,我一般不动手,可若是因你盗宝而害了这一方百姓,那我——就不能放过你了!”她冲着屋外抬了抬下巴,“这屋里虽只有你我,可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呢!等天亮了,若我不能给他们一个交代,就只能把你交给他们了。他们虽不过凡人,可人多势众,要打杀了你也不难。”
口气虽软,话却很硬。
“……”女妖沉默了许久,冷笑一声,“就算杀了我,他们也拿不回宝珠。”言外之意,乡民为了拿回宝珠,也不会冒然杀她。
“哎呦喂,那你可想偏了。”云端不置可否,“就算他们被你这句话镇住,可别忘了,还有个你看不见却想制你于死地的家伙。”她视线落在女妖肩膀的对穿伤上,停留了片刻,长叹一声,“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家伙手段挺阴毒啊!啧啧!伤口到现在都不曾收口——看来,刺伤你的东西上加了怪东西?”
“是毒。”女妖淡淡地回答,“花星水母的毒。”
“那你知道是谁要害你么?”
女妖摇摇头。
“那——宝珠呢?”云端心头的迷雾越来越浓。显然,这不再是一桩简单的盗宝事件。暗中隐藏的人设下了陷阱,可图什么呢?
只要妖怪修正道行功德,从不噬人吮血,其血色中都会带上淡淡的金色。待得血色完全转金,就意味着修为和功德都同时具备登临大道的资格。女妖的血色证明了她从未伤过人,那就不会是有人向她复仇。可若是海里的对头,又何必把她引到岸上?且,其手段颇为古怪——令她遍体鳞伤,却并不杀她,而是落在一群不通武艺不懂术法的乡人手中——他,倒底想做什么?
“我没有盗珠!”女妖冷冷地瞪着云端,“我到塔上时,只有一只破碎的空石匣。”
“那你去定风塔上做什么?总不见得是观风景罢?”
“我——”女妖只说了一个字,就紧紧闭上嘴。
云端眉头一挑,双眸如针,紧紧盯着女妖,“我下了禁制,外面那些人听不到我们的对话。让我猜猜——你是去寻什么东西罢?”
女妖双瞳骤然一缩。
云端似乎不曾察觉她警惕而痛恨的眼神,抬手将散落在对方肩头的焦发拨去身后,又从芥子囊里拿出一件披风,遮住她裸露的肌肤。
“说句冒犯的话——身为经年老妖,到了这个时候,还看不清形势么?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帮你?我帮不了你,就只好在天亮后把你交给那些人。到时候,无论你想寻什么,都不会再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