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小院,其实一点儿也不小。琼草为篱,碧蔓环绕,上有葱茏大树,荫荫如盖,下铺莹莹软草,如踩绵云。房间里的陈设,更是一派精致绮丽气象。碧玉盘,犀角盏,象牙席,珍珠帘,鲛绡绣帐,玛瑙桌屏,端得金堆玉砌,晃瞎人眼。即便因数日无人打理而落上薄薄一层灰,依然光耀熠熠。
商歌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连声啧啧,“哎呦喂,看不出来,你可真有钱呐!从来都只听说你两袖清风,素朴清简,哪承想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上’!”
他虽未点名,可众人都晓得指的是谁。云端已是第二回进入这里,可即便如此,也还是被满眼的珠光宝气晃得头晕。
归翮一脸愕然,瞠目结舌。这是肖绮儿的闺房,他自然不便进入。可他万万没想到,肖绮儿的闺房竟是这般模样!说句老实话,他不是没见过好东西,只是素来过惯了朴素日子,竟从未想到自己的地盘里居然还有这么一处风流富贵之所!
欣赏连带一番嘲讽之后,商歌转过头,双手抱胸,冲着云端道:“小丫头,来,给大家伙儿看看你的证据。”
云端举起手中的物件,道:“这是师父做的三棱镜,可以将日光散为七色。”说着,她将三棱镜迎着入窗的阳光举起,便见强光透过三棱镜,落在地面上,变成七彩霓虹。她微微晃动三棱镜,霓虹便如波浪般荡漾开,与屋里的珠光宝气交相辉映,宛若幻境。
“咦?这个好玩儿!”商歌兴致大增,抬手就要从云端手里抢过来把玩,却被她灵巧地一闪,躲了开去。
“各位长老,请看这里——”她指着地面上霓虹带的紫光外侧,“请仔细看紫光外的这一小段,看看这里会出现什么。”她一边说,一边缓缓步移。走了几步,忽有人低呼:“这是什么?”
众人定睛一看,便见紫光外侧处,出现了点点斑驳。云端移开三棱镜,窗外阳光落在那里的地面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可当她将三棱镜对上阳光后,点点斑驳再次出现。
云端也不做声,只慢慢挪移。而在地面上,则随之出现越来越多的斑点。不止地面上有,桌子上也有。待得一圈照过后,云端问向归翮:“依您所见,这些斑点是什么?”
归翮长老是戒堂长老,而戒堂的事务之一就是惩治犯戒的弟子。他当了五十多年的戒堂长老,自然一眼就看出,这些呈喷溅状的斑点,正是血迹——应该是以床榻为起点,面向前方喷血。
这里是肖绮儿的闺房,而能坐在床上的,除了肖绮儿,不可能再有第二人。况且,这里是驼角峰诶,哪个不怕死的敢不请自来?
他闭了闭眼,沉声道:“是血迹。应该是在床榻上打坐时,喷出的血迹。”
“看这血迹的样子,肖绮儿似乎受伤不轻啊!咦?你竟然不知道。”商歌抚掌讶然。
“她并未告诉过我。”归翮摇了摇头。
“这就奇怪了!你不是她的亲亲叔祖么?怎地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一声不吭。不正常!唔,太不正常了!”商歌联想到肖绮儿的死因,推测道:“说不定,就是肖绮儿在调理那些乱七八糟的灵气时,出现问题,导致气血翻涌而喷血。”
他冲着守在院外的杂役,高声问道:“这房间是谁在清扫?”
杂役恭声道:“肖仙长素爱洁净,只允小人们在院子里清除杂草,并不许进屋。屋里是由肖仙长亲手打理。”
——于修行者而言,也不过就是施展一个小小术法就能完成的小事情。
商歌点点头,“唔,一个爱干净的小姑娘,自己打理弄脏了的地方。原本可以彻底清除干净的血迹,却只草草擦去表面,这不符合她的习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他一连嘀咕了好几句“为什么”,突然一拍巴掌,大声道:“我知道了!她一定有急事!她急于离开,所以只简单处理了一下。或许,她想的是回头还有时间再彻底清理,可哪承想。。。。。。”
说到这儿,众人都明白了——哪承想,那日她一去不返,死在了守一讲堂里。
所以,这是她在赶去上课前喷的血。
那么,问题又来了——她为什么要赶在上课前匆匆忙忙地打坐梳理灵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