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肖绮儿为何要在上课前匆忙打坐梳理灵气,弟子有所猜测,还请各位长老指点。”云端指着斑斑血迹道:“弟子猜测,很有可能是当日肖绮儿体内灵气冲突,令她难受无比,不得不临时打坐,压制冲突。这应该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只是她所窃取的灵气来路不正,故而即便多次出现问题,她也不敢向归翮长老求助,只想凭借一己之力隐瞒下来。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只可惜……”她没有再说“可惜”什么,可在场诸位却自发脑补出她的未尽之语。
这已经是云端第二次使用“窃取”这个词了。若说第一次用,是云端措辞不慎而误用。可方才那番话,傻子都能听出来其中之意。
归翮长老深深望了她一眼,沉声道:“‘来路不正’?什么意思?”他虽口气不佳,却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虑。既然方才归翮否认他曾让肖绮儿大量服用丹药而提升修为,那么,肖绮儿体内的灵气从何而来呢?
众人再度将视线齐齐落在云端身上,便听得她道:“还请各位长老移步守一讲堂,答案即将揭晓。”
守一讲堂里,“玉真妙源”的匾额在日光的照射下,泛出点点碎金。当日飞到匾额上的断手,早已取下,血迹也被清除得一干二净。堂下,课桌椅排列整齐,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
虽则这里在数日前还发生过惨烈的命案,可现如今,却丝毫不见痕迹。其实,这也是无奈之举——碧霄门地方小,又穷,可供外门弟子上课的地方仅有限的几处。守一讲堂关闭了好几日,以至于上课的弟子们都只能移步户外。眼见开春雨季即将到来,再关闭守一讲堂就不妥当了。
归翮长老坐在一角,低眉敛目,不知在想什么。商歌长老则背着手,东走走西瞅瞅,仿佛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其它几位长老,或二三围立,低声讨论,或若有所思,面色凝重。
云端将一张纸递给厉掌门,低低说了几句话。厉掌门招来戒堂弟子,吩咐下去。再片刻之后,便见五六位外门弟子,被戒堂弟子或搀或背,甚至被抬了进来。一干人涌进守一讲堂,原本空阔的讲台下,顿时变得拥挤。
“咦?怎地一个个病歪歪的?”商歌挨个儿打量着那几个神情委顿的外门弟子,见他们无不面色清白,气息虚弱。有个躺在担架上抬来的弟子,更是瘦成了一把骨头,头发都掉得能看见一半儿头皮了。
商歌虽不管外门弟子的事儿,可外门弟子是内门弟子的人才池。事关选拔内门弟子,任哪位长老都做不到事不关己。他不由狠狠瞪了一眼统管外门弟子事务的岁越长老,转回头抬手搭上一名弟子的腕上。
很快,他的脸色就变了。他松开手,又按向那弟子的丹田。不一会儿,他又换了个姿势,连连探向弟子身上各处经脉和大穴,甚至是头顶的百会穴。他的神情越来越愤怒,眸中如燃火般。
“谁?谁干的?”商歌嘶声怒吼道:“谁夺了你的灵根?”
旁观的长老们闻言无不大惊,纷纷快步走到那些病得东倒西歪的弟子前,搭脉检查。果然,片刻后,他们悉数露出的惊愕的表情,惊愕之后又变成了愤怒。
云端瞅了瞅秋叶长老,见他面露鼓励地冲着自己点了点头,便走到第一个弟子前,“蒙师姐,你是何时开始觉得身体不适?”
蒙玖月正在震惊于“夺灵根”,云端问了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她想了想,涩声道:“约莫是七日,啊不,八日前。那日晚上我回到舍房,准备打坐,却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待得醒来,已是半夜,之后便觉着头晕目眩。”
“你醒来后可见到有何异状?”
“其它并无,只是窗户却是开着。所以,我原以为是睡着后吹了凉风而生病了。”
“打坐前,是门窗紧闭的么?”
“那是自然。老师们教导,打坐时不得受风,我自来都谨守。”
“你服了药,却为何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
“这个……我也不知。”说到这儿,蒙玖月抬头望向厉掌门,面露悲戚,“弟子一直以为是自己粗心大意,这才导致病魔缠身。却原来……却原来……”她挣扎着向掌门方向低低俯下身子叩首,大声道:“请掌门捉拿凶手,为弟子报仇啊!”
——失去了灵根,就等于失去了修行的根基。于修行者而言,夺灵根不啻于杀人害命!
久病的蒙玖月哪里受得住如此剧烈的心情激荡?一时气喘吁吁,口涎外溢。云端赶紧蹲下身,重重拍了几下她的后背,又送入一团真气,这方渐渐止住了她的喘息。
“蒙师姐,你再仔细想想,在那日之前,你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
事关灵根,蒙玖月不敢大意。她蹙眉想了很久,道:“我想来想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不过,在之前两日,肖绮儿来问我借笔记。”
“借笔记?”
“是。”蒙玖月点头道,“她说她虽入甲字班,可根基打得不稳,想问我借乙字班上课的笔记看。当时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们并不熟,甚至那日是头一回说话。只是,她既开口要借,我也不好拒绝,便借给她了。”
“然后呢?”
“后来……”蒙玖月摸了摸枯瘦的手腕,低声道:“她说要谢我帮忙,便从手上取下一只玉镯。我原本不想要,却她太热情了,一定要给我,还帮我戴上手腕。我推辞不过,只得收下了。”
“那么,现在玉镯呢?”云端望着她空荡荡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