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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8章 巴哈慕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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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卡曼金坐在瞭望台上,望着漫天星空长叹了一口气。巴哈慕守卫军出现变故的消息是虞影溯让他传到山寨去的,佩卡曼金原本还在犹豫这么做是否正确,如今看来不得不佩服这只吸血鬼的用心。

他识人太准,靠着帕加罗·瑟伊从前在琳琅天城的账目流水和抵达西南后的行为就轻易猜出了巴哈慕守卫军的意图究竟如何,替他们处理麻烦的同时也将功劳尽数归给了塔尔,打通了西南气根通向巴哈慕守卫军的路。

“佩卡曼金!他叫你!”玄青栎在地面上仰着头喊,“快点!”

“来了!”

佩卡曼金爬了起来,可就在此时,远处的地平线却突然闪过了一丝明光。他本以为那是错觉,但不过片刻就看见窜出地面的火红的光。

“起火了!”巡逻兵大喊,“快去报告指挥官!森林里起火了!”

佩卡曼金以最快的速度爬下云梯,玄青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拽着往指挥处奔去。他本以为虞影溯会是他们之中最焦急的那一个,却不料等他到了指挥处,却看见了一个气定神闲的血族仰头靠在椅子上,似乎是因为接收了太多消息而闭目养神。

“森林里起火了,驻地方向,”佩卡曼金不由自主地就放轻了声音,“你……不担心他?”

“来得巧,指挥权暂时交给你,我日出之前会回来,”虞影溯没有回应他,“玄青栎,现在开始你就是西南气根边境骑士团的骑士长,这里的一切你都有话语权。君弦已经给任职文书签字盖章了,只要你本人不反对。”

突然被点名的玄青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足足反应了十多秒才急忙回答:“可我没……我不会当骑士长!”

“你旁边的人会,”虞影溯站起身,“你只要撑过这个晚上,等待天亮。”

他把玄青栎推上去当然不是心血来潮,玄逐归如今四面楚歌,玄青栎的上位一来能让月眠城的诸位知道玄家也是有当权者站在他这一边,甚至和琳琅天城直接相关,二来也可以给玄逐归吃一颗定心丸,不用再留神担忧玄青栎的安危。

虞影溯坚信西凉川的每个城市都有玄家的人,他们的指挥者让那些对玄逐归不利的消息以月眠城为中心快速地散播了出去,却忘了信息在人类中的传播速度其实远不及如今的现状,因此很容易就能看出端倪。

林中大火对于塔尔而言不值一提,虞影溯知道他对火焰的抗性很好,但依旧准备去亲眼看看。可他还没来得及离开指挥处就被一封信绊住了脚步,寄信人是雷恩·霍姆兰德。情报网的掌控者给他们提供了一份名单,把玄家每一个人的底细都扒了个干净。但雷恩说消息的源头并非来自西凉川,而是国境之外的联盟。

“霍姆兰德家的新家主是尤金的亲信,”虞影溯告诉佩卡曼金,“留意琳琅天城的动作,你知道该怎么办。”

“明白,”佩卡曼金顿了顿,看了一眼玄青栎后又继续道,“要注意联盟吗?或许老国王死的那天,东部气根就要破了。”

“不用了,这里和联盟相隔太远,消息抵达的时候已经晚了,”虞影溯低声道,“如果看到黑色的蝙蝠就留下来,那是我的信使。”

他闻见了从巴哈慕森林传来的血腥味,夜晚的风和干燥的空气让火焰肆虐不止,不出一刻便点燃了地平线。浓厚的黑烟拔地而起,虞影溯登上瞭望台,又在一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纵身而下,几个呼吸间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边境骑士团听令!”玄青栎高声呼喊,“西南气根外一公里处建造防火带,逃窜的山匪一旦遇到,格杀勿论!”

虞影溯闻见了塔尔的血,那一丝浅淡的香气在混乱至极的森林里像是指路的道标,拉扯着他一路向前。森林里的惨叫和嘶喊从未停歇,虞影溯站在远处的树梢上,看见塔尔站在火焰中,身上黑色的荆棘藤蔓爬到了脸颊边,从皮肤延伸出来,像是一根根爬在他后颈的触须。

山匪们尖叫着喊那里有怪物,他们的首领被荆棘刺穿了咽喉和心脏一击毙命,又被钉在驻地门口的石壁上示众。黑烟将他的脸熏成了碳色,火舌侵蚀衣角,皮肉的焦臭味弥漫在高温的空气中。

其实塔尔知道他一个人面对上千人的山匪讨不到多少好处,原本想通过恐惧让这些人知难而退,却不料狂风将火带进了驻地,点燃了木屋,也点燃了他的指尖。火焰在他手里变成了耀眼的白金色,随着他的呼吸和动作流动在周遭的空气之中,将触及的一切化为灰烬。

他尝试着指挥周围的火焰向一个方向汇聚,而后颈伸出的荆棘也随之一同摇摆。死神漆黑的触手指向何方,烈焰便会吞噬那里的一切,只留下一地的灰烬。

塔尔从不知道人类也能在死亡的瞬间灰飞烟灭,他直至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拥有了一个多么强大的武器。他掌心中的火焰并非来自外界,像是从血脉之中生出的力量,随着他的意念而动。后颈伸出的荆棘舞到了他眼前,像是拥有自己的意识般让棘刺变得柔软,缓慢地蹭着他的脸颊。

“塔尔,”虞影溯从林中缓缓走来,“你这样子……”

“突然就这样了,”塔尔无奈,“你……别靠近。”

他周身的温度太高,虽说自己的衣服似乎不受影响,但虞影溯的就不一定了。他的衣摆已经被烧焦,发丝的末梢沾了火苗,又被他伸手掐了。

“没事,”虞影溯笑了笑,“我感受不到你周围的火,要不要试试?”

塔尔顿了顿,他将指尖的火苗缩到最小才尝试着靠近对方,见虞影溯神色无异、也没有受伤之后才让他触碰。不知道是否是出于主人的意识,那能让人在瞬间灰飞烟灭的高温火焰撒娇一般环绕在了虞影溯的指尖,即使塔尔刻意远离也会缠着不放。

“你在撒娇吗?”虞影溯失笑,“像是……温水。”

“我可以控制他,”塔尔说,“火焰还可以帮助愈合伤口。”

虞影溯挑了挑眉,抓着塔尔的手用那把小银刀划开了自己的掌心。火舌下一秒就吞没了涌出的血液,那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几秒之内快速愈合。火焰并未因此停下动作,塔尔有意让火苗带着法力继续探查,却出乎意料地碰到了一层屏障。

塔尔一愣,虞影溯体内为什么会……

“也可以帮我,”虞影溯捉住了他的指尖,“那些人都死了吗?”

“逃了一部分,人太多了,总会有幸存者,”塔尔说,“不算大事。”

“我留了三个让他们去给别的山匪通风报信,其他的清理干净了,”虞影溯低声道,“佩卡曼金和玄青栎支撑不了多久,我日出之前必须回去。雷恩来信了,内容和你猜测的不相上下,他们推了一个前所未闻的人上去。他还给了一份玄家的名单,不方便带出来。”

“留意月眠城,之后找个时间把那份名单送给他,”塔尔看着自己指尖白金色的火苗,又伸手按在了虞影溯的肩上,低声道,“别动。”

“别浪费法力了,那是个封印阵,”虞影溯说,“我问过羽画,但她不告诉我。”

“这是你用不了法术的原因?”

“应该是,最近有松动的迹象,但破不了,”虞影溯顿了顿,“走之前你说三天,够吗?”

塔尔收回了手,点了点头。

“我不可能永远都不露面,明天日出之后,整个西南气根都会知道我的存在,”虞影溯上前一步把他搂进了怀里,“你答应吗?”

“这里是你的,”塔尔的额头抵在他颈侧,“西南气根,巴哈慕森林,都是你的。”

虞影溯有些意外:“给我?”

“让我在人类王国拥有实权不是个很好的选择,我的身份、对于联盟的意义,这些都是导|火|索,一旦失控就一发不可收拾,”塔尔说,“我想起来了一些事,离开森林那天,所有出现在结界边界的血族……没有一个曾在通缉榜上出现过。依照血族大君所言,如果长老殿的行为本就是强加罪责,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撕毁合约?”

“再之后呢?”塔尔闭上了眼睛,“撕毁合约对联盟的好处并不大,血族的恢复能力极强,一旦离开森林结界,联盟不是他们的对手,那羽画当初不继续进攻森林的原因就只有……”

虞影溯猛地想起了伯特莱姆和赛尔芬的来信。

“暗党和长老殿有合作交易?”

“这是我让你掌控西南的另一个原因,你被羽画驱逐的时候依旧是暗党成员,情非得已才会和我一起行动。而从西南气根开始,我要你铺一条背叛我的路,”塔尔说,“在未来的某一天,重新回到暗党。”

虞影溯不知道原来一个拥抱也可以炽热至此,林中肆虐的烈焰扬起的滚滚黑烟被那一束白金色的火苗所驱逐,滚烫的风却扑面而来,让他以为自己要被点燃了。塔尔像是睡着了一般倚靠在他怀里,但又似乎周遭的一切都成为了他布下的棋子,被控制者思考着如何发挥最大的效用。

“但这只是我的想法,虞影溯,”塔尔抓着他的手臂仰起头,“你愿意吗?”

虞影溯觉得塔尔或许是故意的,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这样一双眼睛的凝视,更何况燎原遍野,那双眼睛里藏着今夜唯一的碎星。

“你相信我不会真的背叛你吗?”

塔尔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古怪,反问他:“为什么不信?”

“那我怎么会不愿意,”虞影溯笑得有些无力,“败给你了,我的小魔法师。”

巴哈慕守卫军撤离驻地的时候并未带走阿木的遗体,王国西南的丧葬习俗与东部不同,他们相信火焰能够将离世者带去永宁之地,也能让他的灵魂被火焰洗涤,在另一方天地涅槃而生。

塔尔行走在森林大火之中,凭借记忆找到了瑞秋验尸的地方,火焰还不曾烧到石室深处,阿木的躯体也已经被重新缝合了。他的颈上挂着一根细长的金属链,塔尔摘了下来,发现那是一个很小的相框,里面有着他和姐姐的合影。

“你跟帕加罗和瑞秋的关系很好吧,”塔尔低声道,“这个我带给他了,安心。”

塔尔将细链缠在了手腕上,他抱起阿木走到石室外,让指尖燃起的白金色火苗笼罩这具身躯。不过短短数秒,人类的躯体重量便消失了,灰烬被掺杂着焦土气息的风带去了山巅,让灵魂俯视着他曾经的归处。

这场火从午夜烧到了黎明,塔尔始终都守在驻地的入口,直到鱼肚白的天被浓浓黑烟遮挡,朝霞带来了久违的雨水。淅淅沥沥的雨在清晨过后不久就转变为了瓢泼大雨,帕加罗找到塔尔时他浑身都湿透了,靠着石壁坐在地上,低着头盯着掌心里的相框一言不发。

“这是阿木和他姐姐,”帕加罗蹲在他身前,“我和瑞秋把他救下之后就一直当儿子养,但也都知道他想去找左恒复仇。”

塔尔莫名想到了兰克·索萨,那一声声“哥哥”从小叫到大,但他们之间又有多少真正属于兄弟之间的感情?

“我把他烧了,”塔尔合上相框,把项链递给帕加罗,“然后才想起来,你们还没给他举行葬礼。”

帕加罗一愣:“你还知道有葬礼?”

“有人和我说人类都有葬礼,”塔尔说,“喜欢他的人越多,来为他送行的人就会越多。”

“那你参加过吗?”

塔尔的指尖停顿在半空,很久之后才低声道:“没有。”

布雷尔·潘死在血族手里,他们没有找回那具干枯的尸体。那时正是10月底,空中滞桥开启在即,即使他那些狐朋狗友们也更在意自己是不是能活着看见12月的阳光。索萨家的那些人被夏佐一把火烧成了灰,与他擦肩而过的形形色色的猎人们也长久地奔波在死亡线上,鲜少有人会在他们死之前知道他们的名字。

“阿木以前说他不要葬礼,”帕加罗突然道,“他说只要没有人来送别,他就会永远留在巴哈慕森林,活在所有记得他的人的记忆里。”

塔尔忽地一笑:“这也算活着?”

“人类总要有这种信念的好吧,”帕加罗无奈道,“我们这个种族寿命太短,不这么活还哪来的盼头?”

“这里的人类才会有这种信念,”塔尔抬起头,“东部气根外的那些人只在意自己是不是活着。”

“是啊,他们畏惧血族,而你把血族给带到这里来了,”帕加罗摊开手,“行了,我带你去新的驻地,你说的事儿我们在考虑了,但出结果还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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