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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1章 无尽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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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斗庆典的第四天夜晚,都城迎来了一场暴雪。这一场雪没有在黎明到来前停止,都城小巷里的积雪几乎可以漫过膝盖。

勉强赶到达琳琅天城的商人们说今年北部气根遭遇了百年难遇的暴风雪,白天站在室外只能勉强看见自己的双脚。大量的马匹被冻死,很多货物也因为这场雪被迫停在半路,许多北部的商人因此损失不小。

四天的角逐最后只留下了八个人,他们的画像被张贴在了角斗场外,周遭满是飞溅的油墨。玄逐归皱着眉站在墙边,他本想叫人帮忙清理一二,但没等来侍从,却等来了沈初墨。

“你今年的零花钱都快被他吞干净了,”沈初墨低声笑道,“人家似乎也没多念着你的好。”

沈初墨披着狐裘,撑着竹伞,全身上下一袭雪白,在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中却依旧格格不入。

“这么晚了,天冷,”玄逐归帮她戴上了狐裘的兜帽,“怎么来这里了?”

“来看看你说的那人,”沈初墨帮他拍去了肩上的雪,“月眠城很少下雪,我也很久没见过雪了。”

“他明天下午才能出来,现在还在水牢里关着呢,”玄逐归抓住了她的手,“那里太脏了,我不想你进去。”

“这里也很脏,污垢和血肉其实没有多大区别,”沈初墨将手里的竹伞递给他,“你要的那些人我都处理好了,你确定他能杀了帕雷格·塞卡?”

“他很强,强得甚至不像是个人类,”玄逐归接过伞,“或者他本来就不是人类。”

沈初墨顿了顿,任由玄逐归揽住了她的腰,带着她往王城大道的方向走去。这场雪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凛冽的寒风穿过街道巷尾,像刮在骨骼上的刀。

“他杀了很多人,”沈初墨低声道,“即使他们都是囚犯,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得死。”

“除了第一场,他从未主动出手过,”玄逐归顿了顿,“他杀的……都是想杀他的人。”

沈初墨没有说话,她放慢了脚步,玄逐归也自然由着她。

“我不是什么仁慈的人,”玄逐归说,“他也不是。”

“他是除恶之人,也是弑杀之人,我知道他从不手软,但我无法分别那是经年累月的习惯还是他本性就如此,”沈初墨抓住了玄逐归的袖口,“他终究不是在王国内长大的人,我小时候和猎人打过交道,他们这种长久都处于高度警惕状态的人……大多数精神都不是很稳定,你不怕他……”

“至少至今为止我没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初墨,相信我他不会是第二个帕雷格,”玄逐归笑了笑,“小爷我眼光也不差,要真看走眼了就算我头上,拼了命我也帮你把他按死。”

沈初墨也跟着笑了:“知道你厉害。”

“那醉舞能不能多备一坛?”

沈初墨挑了挑眉:“你是想款待朋友还是自己多喝点?”

玄逐归没说话,本想低头吻她的发顶,但余光却瞥见了远处一辆驶来的马车,带着霍姆兰德家的标志。玄家多数人都希望他能够和大家族联姻,即使是他父亲也不得不看在利益的面子上朝那些长辈们低头。

但玄逐归并不愿意,他要的人就在身边,除去那一纸婚约,他什么都已经得到了。

“霍姆兰德家终于派人来把姑娘接走了,”沈初墨皱了皱眉,“本家今天给你送来的又是哪家的小姐?”

“风落泷符家,你应该听说过,符榕,”玄逐归顿了顿,“我今晚回去之后得应付她,估计下半夜才能来找你了。”

“你最近睡过一个安稳觉吗?”

“没办法的事情,再下去整个王国的贵族姑娘都要被我糟蹋个遍了,本来就惨烈的名声火上浇油,”玄逐归笑了笑,“但只有这样,大家族才能不把女儿嫁进我家。”

沈初墨顿了顿,半晌之后低声说:“娶一个吧。”

“不要,”玄逐归笑了,“我不娶。”

“长辈们的意见一直很大,他们认为你不仅在糟蹋自己的名声,连带着家族也颜面尽失。玄家这一代继承人只有你一个,他们对此已经备感不满了,你又这么折腾自己……”

“玄家家主是我爹,家族的事情也是我爹说了算。那群老头老太意见再大又有什么用?他们没有实权,夺权的唯一方法就是杀了我爹再杀了我,他们敢吗?”

“现在不敢也不代表以后也不敢,你小叔……最近动静很大。”

“就因为我不在月眠城,”玄逐归冷笑,“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沈初墨失笑,““我今早做了糖糕,晚上你来的时候我让他们热一热吧。”

“桂花味的吗?我之前看到你在院子里摘桂花了。”

“知道你喜欢,”沈初墨笑道,“那个符榕……算了,你当心点,别弄出人命。”

“不会的,”玄逐归笑了笑,“永远不可能。”

他们并肩行远,风雪遮盖了脚步声,也逐渐掩埋路面上留下的足迹。泥泞肮脏的足印里落上了雪花,层层叠叠地将污浊覆盖。

大雪没有扑灭角斗场门前燃烧的火丛,而只要火不灭,人们永远可以疯狂。一夜时间积起的厚重白雪很快就被战斗弄脏了,一尘不染的东西总是最容易消逝。决斗庆典的第五天,北风渐缓,暴风雪吹不过来了。

午后时分的天依旧阴沉,昏暗的光线让角斗场内肃穆而沉闷。高座上的人们无一不在期待这场比试,但欢呼和喧闹仿佛随着压低的云层一同沉入地底。

号角和战鼓轰鸣组成了战争开始的前奏,让塔尔忽然想起了之前在酒馆里听到的那些关于决斗庆典和角斗场的故事。角斗场在萨利尔曼王国刚成立的前二百年是处决死囚的刑场,但没有行刑官,死刑犯需要面对的是一只饥饿至极的野兽。

琳琅天城的贵族借此机会开设了赌场,甚至为了大肆敛财将家里犯错的奴隶掺进了参赛者中。不知收敛的皇亲贵胄自以为人命不过只是他们的财产,演变到现在成就了这场血腥闹剧。

但塔尔不想被当做闹剧的主角,他要做那个拆了斗兽场的人。

沈初墨坐在玄逐归身边倚着他的手臂,被角斗场内那抹明艳的雪白吸引了全部的视线。塔尔像是雪原上的白玫瑰,连花瓣上也冻着冷硬的刺。

“他怎么空手?”沈初墨问身旁的玄逐归。

“因为场内的武器最后都会到他的手里,”玄逐归低声道,“那是……帕雷格·塞卡?”

帕雷格踩在雪面的脚步声让他难以忽视,玄逐归第一眼甚至没认出他。那个从来都污垢满面的疯子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换上了联盟猎人独有的装束。他经年累月佝偻的背再也无法挺直了,但行走的姿势却依旧稳健。

塔尔从阴影之中走了出来,他脚下的雪面吱哑作响,柔|软的地面很难借力。帕雷格的形象并未令他意外,甚至让他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个联盟首席猎人。

那才应该是他原本应有的模样。

场外的欢呼声直至此刻才重新被点燃,上位者们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疯狂。帕雷格笑了,他盯着塔尔的那双眼睛,在震耳欲聋的轰响中低声问:“你其实不是人类吧?”

多数联盟猎人都能看懂唇语,塔尔皱了皱眉,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帕雷格对他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并不重要,今天过后世界上就不会再有这个人,无论他从前如何功成名就依旧改变不了他化身为弑杀者的事实。

帕雷格没有等来回复,他冷笑一声,手腕一转挥起了散鞭。塔尔后退半步轻而易举夺过了攻击,但他的行为在外人眼中就是怯懦的表现。角斗场内的场景像是帕雷格把塔尔一步步逼着后退,直到他的脚后跟抵在了角斗场的边缘。

散鞭在短暂的停歇之后径直甩向塔尔的鼻尖,那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塔尔俯身躲过钩子后骤然起身,仿佛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般突袭到了帕雷格身前。电光火石间,帕雷格手中的鞭子以一个诡异至极的角度回旋到了他脑后,塔尔从地面骤然起跳至一人高的半空,借着惯性猛地下踩准确无误地让散鞭被压在脚底。

帕雷格无法改变用力的方向,他知道塔尔的体重很轻,下意识地想要将他甩开。塔尔的双脚没入了积雪,帕雷格看不见鞭子的末端究竟被他藏到了什么地方,却无论如何都拿不回自己的武器。

“你到底想怎么样?”帕雷格盯着他,“要杀我就动手。”

“联盟……大长老究竟对你做过什么?”塔尔低声问,“布雷尔以前让我不要当首席猎人,因为……”

“因为联盟首席无一善终,”帕雷格冷笑,“二十年,无一例外。”

塔尔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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