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了。”

季无常的头低了些，忽而严肃道：“哥哥。”

“嗯？”

他的目光落在李朝夕背部隆起的骨节，幽幽道：“若是有朝一日，我骗了你，你会不会怪我。”

李朝夕虽然不明白季无常今夜为何多愁善感了起来，但想起季无常幼时的遭遇，也就理解了他患得患失的情绪。

“不会，就同你相信我一样，你定是有自己的苦衷和道理。”

季无常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只借用了半炷香的时间，就从李朝夕的身上起来，二人面对面时，李朝夕回想起方才乱了心跳，莫名觉得脸烧得慌，慌里慌张披上大氅，出去叫小二进来换水。

他的手刚搭上房门，就听见窗外传来一声划破黑夜的惨叫声。

“哥哥！”

季无常表情肃然，跨步到窗前，李朝夕连忙退回房间，戴上半张面具，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

寒风灌入房间内，窗边的季无常已经没了踪影，挂在房间里的剑没了玄色的那把，是季无常的佩剑。

李朝夕取下断肠剑，手提着剑，从敞开的窗一跃而下。

空气中血的腥气灌了满鼻，李朝夕皱了皱眉，望向驾着轻功消失在街道尽头处的两道身影。

那个方向，是一片茂密的松林。

李朝夕收回视线，鲜红的血迹在纯白无暇的积雪上格外扎眼，地上的人眼球外凸，在森冷的月光映衬下，有些骇人。

若不是五年前的那一夜，李朝夕怕是也要被吓得丢了魂。

他蹲下身，寻找致命伤。

这是一具四十多岁的男人，身宽体阔，肚子上的横肉似要拱破腰带，瞧着衣裳的料子，不是贫苦人家，在他的脖颈和腰部皆有一处贯穿伤，血正在潺潺冒出，很快便将身下的雪染透，越扩越大。

从惨叫声响起，再到季无常追出去，短短时间，凶手竟能如此之快连下两剑，也当是个高手。

既然是高手，为何会在金路镇大开杀戒？一日只杀一人，这是癖好，还是在警示些什么？

寒光一闪而过，李朝夕警觉，抽出断肠剑，打掉砍过来的冷刃。

“你为何要杀人？”

李朝夕提着断肠剑起身，在他对面立着一身姿挺拔的年轻人，一身束袖黛紫色衣袍，右手是一把弯刀，背对着月光，让人瞧不清面容。

在瞧见那把弯刀时，李朝夕就已经认出了来人是谁，只是他现在不是李若水，自然不能直接指名道姓唤出眼前人的名字，只能同他解释：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路过。”

“休要狡辩，今日定要抓你回官府，以解金路镇百姓多来的惶惶不安，还那些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李朝夕在心里叹气，“你抓我回去也没用，凶手逃进了松林，随我一起同行的人已经追了过去，你若是想抓凶手，不如去那边帮个忙。”

“竟然还有同伙！”

李朝夕矫正他的话，“不是同伙，是同行的人。”

对面的人举起弯刀，目露凶光，“我先抓了你，再去抓另外一个人。”

见多说无用，李朝夕反问：“你当真要和我打？”

这句话明显刺激到对面的人，“怕了你不成？”

李朝夕暗忖：这是悦知的未婚夫，他若是下太重的手，伤了戚骥，该如何同她交代？可若不下重手，以戚骥的性格，一时半会纠缠不清。况且，他现在只恢复了六成功力，对付戚骥，不使出些实力来，怕是应付不了。

这倒是把他给难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戚骥弯刀直面朝他面门袭来，李朝夕侧身避过，弯刀不依不饶，贴着他左侧的脸划过，险些将面具打落。

李朝夕敛回思绪，双目微蹵。

戚骥的弯刀再次袭来，为了不伤及身下的尸体，李朝夕连退数十步，才提剑抵挡。

“叮！”

弯刀的刀刃与断肠剑的剑刃相撞，尖锐刺耳，李朝夕催动内力，抵住眼前的弯刀，戚骥盯着他手上的剑，似乎发现了什么，

“断肠剑？”

“你是慕莲教季无常？”

“果然魔头就是魔头，杀人不眨眼！”

最后一句话，是从牙缝中挤出，李朝夕能明显感觉到弯刀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无奈，他也顾不上伤不伤到戚骥，调动更多的内力集中在断肠剑上。

内力自丹田凝聚，李朝夕聚精会神抵御。

蓦地，胸口一阵钝痛，喉咙涌上温热的液体，进入嘴里，须臾，突破唇瓣，流了出来。

内力似乎也在一瞬间被抽走，刀刃逼近睫羽，危在旦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