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靠着墙壁,浓雾似是在渐渐消散,火光迷离,像极了她此刻的心情——糟糕至极。
视野当中,那扇门一直紧闭着,不知过了多久,总算传出半点动静。
“二位该送我们一程了。”
“天色尚晚,你不妨多留一夜。”韩湘婷上前道,“何况来时是颇为执意,怎的临走了反倒着急。”
姜芜盯看着她的手,拧眉道:“你确定要留我?”
“虽不知是何缘由,令你变得多管闲事,但是三言两语的帮忙,还算凑合。”韩湘婷挣开了被萧重炎抓在掌心中的手,闷声地开口道,“多谢。”
姜芜意味深长地瞥眸,距离上次听到韩湘婷的道谢,还是他们在南旻发生那种事。
她利落地回绝道:“你我间谈何言谢,我什么都没做,就像你所说的,只是多管闲事而已。”
“......本王先一步备好车架,便不留女帝了,赶紧走吧。”萧重炎拽回韩湘婷的手腕,言语间流露着一股不满。
韩湘婷知道他对姜芜并非怀有敌意,而是因为自己在闹脾气,于是隔着宽大袖袍,揉捻向他不安分的手臂。
“无论是你,亦或是东棘君王,终为殊途同归。”姜芜看着她,心中不免平静,“就算我不来寻你要个答案,你们也会因它而重逢。”
萧重炎手臂一抬,不屑道:“那恰好说明王后在乎我。”
韩湘婷不假思索地反驳道:“你明知本祭司躲不了几年,竟派萤这小家伙暗中观察?”
萧重炎闻言一噎,随即就故作虚弱地贴在她的身边,有气无力道:“她是术幻化成的器灵,本就是护你的,本王哪敢久放。”
“......”
姜芜压着唇角,就说那会儿为何有种错觉,原来对方的谋算,自那时起就已经开始了。
器灵,只怕是一种咒凝化的虚物。
她漫不经心地朝前走,又被怀里那条细链勾了神,才阖起的眼睛,一下子看到了炎王拿着那把发暗的匕首,正用刀尖划破手背,那鲜血毫不意外地涌向指尖。
萧重炎眼皮也没眨一下,谈笑道:“说到底要不是女帝赶来,本王还跟王后聊不上几句,此番得谢。”
回想自己在南旻做的那些事,尽管事出有因,但显然是他不够厚道,正好借此机会还了情面。
“孤坐拥南旻,是什么都不缺。”姜芜扭头看着他又耍起了匕首,话锋忽转,“所以炎王想怎么谢?”
萧重炎垂下双眸,手里的匕首吸着他的血,而那尾端蹭在韩湘婷的梢末,似乎得寸进尺地撩拨了好几下。
“野心是最难以把控的东西,女帝当然不会满足于南旻一国,本王没有天大的能耐,但好在把控意识这件事上,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下咒也好,操控也罢,只要是一点点渗透......何愁没有结果,况且帝都统算是你身边顶不好对付的顽臣,即使无法藏住这份情,至少能知道他对君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姜芜伸手抵着佩剑,转了转挂在上面的玉穗,扬言道:“他意并不重要,所以我劝炎王别再下咒,纵使要下,也别将心思打在我一介女帝的身上。”
萧重炎抬眼的那刻,眸光里就泛起了几分玩味。
匕首中,那只昏睡的玄色蝶被唤醒,无形地扑腾出来,有了它不需要任何媒介,便可亲易施咒,韩湘婷知道他打算做什么,那种咒容易伤身,不过挺适合此刻的姜芜。
当然帝都统要是不配合,此咒说不准会闹出笑话。
“女帝就不想知道他的真心?”萧重炎跃跃欲试道。
姜芜背过佩剑,腕骨磕到了玉穗:“真心有那么重要,比得上我的霸业吗?孤早就不需要他付以什么,哪怕知他所图为何,陌路尔尔罢了。”
萧重炎短暂地沉默,将手指轻轻摁住了那只玄色蝶,也不管女帝说得有多决绝,以血为诱画了咒纹,催动着它往那边飞去。
韩湘婷温热的手贴在他的旁边,目光便顺着那只蝶的方向,看了过去:“......话莫要说早了,有些事不可挽回,我觉得你会后悔的。”
一语刚落,便见那兴奋的小家伙扑向姜芜颈侧,翅膀紧接着就疯狂地扇动起来,轻而易举地噙破她的肌肤,留下肉眼可见的小块红痕。
姜芜放缓了脚步,然后望向马车旁的那个人,自嘲道:“后悔本就改变不了什么,只是迟了,在事情发生时的刹那间,就太迟了......”
凌煦牵着几匹马,带动马车来到他们的面前,同时也察觉到了陛下在不由自主地攥手。
“帝阁盛宴在即,炎王打算何时动身?”
萧重炎含糊其辞,一心想召回那只蝶,却被他的王后抢先按住了手背,他们交叠的手藏在血腥之下。
韩湘婷耐人寻味道:“东棘的位置,距离宴请的凛锋得三日才到,诸国可以不遵,但南旻被奉为贵首,就算由帝都统代劳,也不能没了主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