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听罢目光微顿,看韩湘婷的眼神实属无奈,当着她臣子的面儿撂话,要不是有几分道理,还以为故意拉踩她的。
“你们在等什么呢,不是要出发了吗?”萧重炎皱了皱眉。
姜芜与他们对视了一眼,登上马车,也没发觉脖颈上的痕迹,只是拢了拢衣襟,余留下一句不轻不重的话。
“既如此,孤便在凛锋等着二位了。”
韩湘婷摆了摆另一只手,随着马车的转动,那只玄色蝶跟着挥动了翅膀,跌跌撞撞地飞到她的手边。
萧重炎怔了半晌,慢吞吞道:“它分明是本王喂大的,怎么也和本王生分。”
“王在下咒前,还是别亲易喂它们了。”韩湘婷一并指,便将那只蝶摁回进了匕首,“否则萤不消化,你的反噬也让我不消化。”
萧重炎蹙着眉,忍住了血口的疼痛,搓着她的发尾,语气难得的委屈。
“小家伙是喝饱了,所以不愿出来,可本王忍着这反噬之痛,还望王后疼我。”
“不到祭司阁前,还需看王的表现。”韩湘婷没用多大的力气,一松手,就松开了那把匕首。
凭借黯淡的星光,为马车指引前路,姜芜慢条斯理地在里边儿烹茶,凌煦坐在外边儿听着水声沸腾,直至热气扑了出来。
他接过陛下手里的那盏茶,目光投向衣襟的上方,随即一恍惚。
姜芜缩回手,在行囊中找到几块碾碎的杏花酥,吃了几小口,马蹄的速度逐渐放慢,车轮转得也慢。
“小侯爷可是累了?”
她明眼是瞧出来凌煦的不对劲,毕竟那一脸仿佛受伤的表情,和从前一样遮也遮不住,刚打算问个明白。
姜芜见他没什么反应,扔掉了酥渣,淡淡道:“跟着我四处奔走,这车夫也是当了一路,那波折接二连三的,你且去歇会儿。”
凌煦像是回过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缰绳,掌心攥得发红,克制道:“谢陛下体谅,本侯不累。”
“是嘛,茶算是凉透了,你光端着不动,就如此难以下咽吗?”姜芜嗤笑道。
凌煦把茶盏放到唇边,视线不变,道:“我是怕喝多了。”
“一盏茶饮下去,能惹出什么麻烦来。”姜芜稀奇道,“何况人有三急,便是快马赶去凛锋,总不能这一路,我都让你强忍着吧。”
凌煦充耳不闻,只是刺痛地望着她。
那个痕迹,如果没看错的话,应该是某种咬痕…….谁,是谁干的。
姜芜将整好的行囊朝后一扔,夺过他手中的茶盏,丝滑地推了推,看凌煦两眼发愣,干脆别开了视线。
过了没一会儿,有道声音轻飘飘的,钻到她的耳中:“本侯刚才想得入神,正想和陛下说道一番,不知怎的就想不起来了。”
姜芜阖着眼睛,并未出声应答。
凌煦哪怕不再刻意去看,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指骨搓得越来越紧。
“要是有朝一日,我想起来了……陛下可还愿意听吗?”
姜芜闭着眼目,确实愈发得困顿,连张嘴的话也说不上一句。
凌煦犹豫间,不知不觉地就伸出手,而在他快要靠近陛下的那一瞬,突然停住了。
世人皆知他是南旻的顾北侯,倚仗在父侯的庇护下,承蒙女帝关照数年,然而,和那位名声在外的南旻都统,相比起来,他极其不擅长伪装自己。
特别是在陛下的面前,他能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但不能时时刻刻骗过自己,毕竟他对陛下——怀着君臣之外的真情。
小侯爷,顾北侯,他的身份宛如一把有形的刀剑,狠狠地斩断了他们所有的可能。
自他在祠堂下发誓,不论陛下想要做什么,想去追寻什么,他凌煦都会义无反顾地追随。
同样的,他绝不能干涉陛下的决定,既不能像那位帝师义子,随心所欲地过活,也不能像寻常臣子,时不时的提话。
除非他的陛下,能够允许他伴在身边。
否则无权再近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