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瘾如果暂时真戒不了,咱就不戒了。等科技医学足够发达那天,再牛逼的毒也有能解的法子不是?还有你的手,”他上前一步,电光火石间已经握住了沈夜北的手腕:“不是国狱里不用戴……不用戴,咳,那玩意儿吗?怎么成这样了?”
从他这边看去,沈夜北的手腕上赫然是重重紫红勒痕,趁着雪白的肤色更显可怖。痕迹极深,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结了痂,显然是硌破了——之前没注意,这会儿暂时解开了才看清。怎会这么严重!
“……你以为,计划和法案是那么好草拟的。”
沈夜北低咳了声。
国狱里的确不用,可出了国狱不行。这半个月里他几乎住在总统办公室旁边了,自然是不能“太自由”的;加之频繁用手,被硌成如此“惨状”早在他预料之中。
“唉!这世界没有人工智能,要是有那个,估计你就不用这么累了。”柳余缺喃喃自语。由于早就暴露了穿越者身份,他倒也不介意继续在沈夜北面前自爆卡车。沈夜北怔了怔,反问道:“什么意思?”
柳余缺想跟他好好谈谈他所在的那个“未来”。可转念一想,到了嘴边的却是相当敷衍的一句:“哈哈,没什么。”
对一个“古人”大谈特谈他一辈子都不可能亲眼见到的现代文明,实在太残忍了些。不说也罢。
“还是说说西北问题吧。”
思来想去,柳大总统决定转移话题以避免继续尴尬:“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比较好?”总不能再屠一轮吧?
万幸。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不是沈夜北的回答没他想象中的那么逆天,而是他压根儿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又想摆烂了?”
沈夜北这老小子,别的不说,学习能力不是一般强。他只听一遍就学会了柳余缺这个穿越者的后现代赛博“黑话”:“离了我你会死?”
“沈廷钧你他妈——”
话音未落,他身上的汗毛就全体起立了。三道近乎透明的千机丝就悬在他喉结、嘴唇、眼珠前不到几毫米处,在吊灯的映照下,闪着致命危险的冷光。
“大总统觉得该怎么办。”
沈夜北平和反问,然而三道千机丝丝毫没有撤回去的意思。柳余缺觉着,自己这个节骨眼儿上应该懵逼求饶或者破口大骂这混蛋一通,反正哪种反应都比接下来的反应要强上一万倍:
“有,有办法。任凭,任凭极端阻值先渗透内陆,等他们孤狼式行动真正摆到台面上再借着广大民众的愤怒,顺理成章正当化之前的西北屠城行为……”
“还有呢。”
“还有,”柳余缺感觉自己的后心已经湿*透了,但诡异的是,最初那种基于生理本能的恐惧反而淡了不少:“教育,工业化,和奥斯曼帝国——不,奥斯曼共和国达成协议,把回鹘人赶到奥斯曼以北的荒漠国去。”
所谓教育,就是要在大量内陆流民迁居西北、“换种”同时通过“书同文”等方式将华族语言、文化植入留在当地的回鹘人骨血之中,让他们的后人只接触华族世俗化的文明而远离极端独神教义。
所谓工业化,则是将部分本应由东南沿海或者中原地区承担的工业环节(如工厂等)置于西北地区,一方面解决流民就业问题,稳定社会秩序,另一方面则是用现代工业文明进一步稀释一千多年前从未变过的独神教义中“极端”和“原始”的那一部分。这种方法远比沈夜北之前的生物学“定点清除”要文明得多,但如果没有沈夜北之前那一轮残暴到狂暴的屠城,这种法子并不会奏效。
至于奥斯曼那边……
“柯莫尔将军与我算是故识。谈判的事你若不介意,交给我办。”
沈夜北淡淡道,仿佛是在讨论今晚的饭谁做那般云淡风轻。柳余缺有些惊愕:“你认识柯莫尔?不是老沈,你不是社恐吗,怎么认识这么多人?”
“少废话。”沈夜北睫羽微抬:“我做还是你自己做。”
“可是你……”柳余缺欲言又止。他当然绝对信得过沈夜北,可沈夜北眼下这身份……
见外国元首,而且还算是“非友好国度”的外国元首,能行吗?
“成。”最终,他还是狠下心来,强迫自己无视了沈夜北如今摇摇欲坠的病弱之躯,以及接下来沈夜北可能要经受的巨大心理压力甚至是精神摧残:“能不能快刀斩乱麻彻底解决西部边疆问题,就看你的了。”
这时,门外传来医生的声音——是之前叫来的总统府“御医”到了。沈夜北临走前,柳余缺却又一次叫住了他:“廷钧!”
沈夜北脚步停住,却并未回头,也没言语。柳余缺闭了闭眼,眼尾居然有点湿润:“我对不住你,可我只能这么做……即便天下人都叱骂我是伪君子,我也必须这么做。你要恨我,就恨吧。”
沈夜北轻笑一声。
他随医生和宪警离开前,对他说了最后三个字:
“有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