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春节就快到了。
抛开逃亡海外的诸如黎启仁之流不谈,南方局势确实逐渐稳定了下来。
秦兵也从她的“老巢”赶回来了,这让沈夜北有点开心。作为男性的“自尊”,却让他从始至终也只保持着冷漠而矜持的面无表情。对于秦兵在这段“消失”了的时间究竟干什么去了,他很好奇,但并不想直接问出来。倒是秦兵自己先老老实实交代道:“道里有点事儿,耽搁了。”
“嗯。”
“西北那边的新闻我看了。”她脱下外套,嘴上并不闲着:“沈崇泽那小子干的?”
“对。”
秦兵叹了口气。
“够狠。又杀了一百五十万,当切菜呢。”
回程路上,她早已被铺天盖地的新闻给砸了一头一脸,好在事先有所心理准备,并不算非常震惊。沈夜北被她那句“切菜”给逗笑了,但也只笑了一下,不太多:“除夕不走了?”
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相处的模式非但变得平等,而且还莫名有了种老夫老妻之感——当然,只是错觉。临近新岁,街口已经有不少人在摆摊卖烟花、各种兆糖年货了。秦兵走近窗前,透过玻璃出神的望向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嗯”了声:“不走了。”
她已经很久没正儿八经的过春节了。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是天生冷淡的性子,六亲缘薄、孤独惯了,也不会觉得这些无所谓的“传统节日”有什么好过的。如今沈夜北主动提起这件事,倒叫她有点奇怪:
沈夜北和她性格差不多,何时居然也开始关注起“传统”这种无聊的东西了?
这么想着,秦兵下意识的回过头去。沈夜北此时就坐在壁炉对面,昏黄灯光衬得他素来苍白的脸色竟有了些许红润之感。秦兵虽然心思缜密,观察力却不行,因此并未注意到他此时的异样:“打算好好过个年?”
“嗯。”
似乎,除了“国事”和正事之外,两人就没什么可聊的。
秦兵深吸一口气,决心终结这种令人尴尬的状态:“出去走走?”
她发誓,这绝对是她下意识的挽尊之举。可万没想到沈夜北居然真当真了。
“走吧。”他说,一边随手从挂衣架上取过外套帮她披上:“顺便买些年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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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街买年货这种事,可以和任何人——包括但不限于:闺蜜、基友、家人做。但唯独,不该是和此时此刻身边这个男人。
沈夜北最近瘦了很多,脸眼见着有些脱相。再好看的人也禁不住骨头挂不住皮,他也不能例外。秦兵下意识的和他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眼睛却忍不住往他身上瞟,一边打趣:“啧啧……”
沈夜北挑起半边眉毛,是个有点叛逆的微表情。秦兵到底还是没放过他,直言不讳道:“……感觉你瘦的,褶子都出来了。”
“……”
沈夜北下意识抬手扶额,哑然失笑。秦兵继续悍不畏死的作死:“看来,白人基因还是不扛老啊。”
她以为沈夜北会继续吃哑巴亏,结果没想到后者居然眯起眼,第一时间反唇相讥:“敢嫌我老,翅膀硬了?”
伪装出来的咬牙切齿,却是只有在最亲密的人面前才会展露出的真实。秦兵正要笑着怼回去,余光却蓦然瞥见他拄着的文明棍上:“……”
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么新潮,居然连这都跟洋人学上了?
她看向沈夜北的时候,沈夜北也同样在看着她。他的目光温和而深邃,夹杂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复杂。
在遥远的幻想中,他此时已经伸手环住了女孩儿纤细的腰肢,嘴唇已经轻轻覆上女孩儿略显冰凉的脸颊……
但现实中,他却只是这么看着她,什么都没有做。
甚至,没有试图靠近。
哪怕两人之间距离宽得能再塞一个人进来。
“Happy new year!”
这时,迎面来了几个高鼻深目的洋人,他们穿着花里胡哨的新年新衣,一张嘴就是一口大白牙,笑的极为灿烂。
听见对方在用大洋国语跟自己这边打招呼,秦兵先是微微一愣,随即侧脸看向沈夜北。后者很自然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不过很可惜是汉语,以致那几个洋人愣了一下才笑着跑开。
“他们是不是把你当成同胞了?”
秦兵打趣道。沈夜北垂下眼帘,长而浓的睫羽下满含笑意:“不,他们是在和每个路人打招呼。”
秦兵于是循声望去。果然,这几个大学生模样的洋人一路上蹦蹦跳跳,对每个遇见的路人热情的说着新年快乐——无论那些路人是满面春光,还是愁眉苦脸。
“生活在温室中的列强国民,理所应当的会将他们成长过程中所遇到的所有美好,都共情到落后国家和地区的人民头上。他们为新的一年而庆祝,是因为未来会更加美好;这个国家的人民管迎接新年叫‘过年’,则是因为庆幸终于又活着熬过了一年,还能有命迎接新一年的苦难。”
秦兵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