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认为臣犯了什么罪,臣就犯了什么罪。”
“……”
楚宁被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一般的躺//平态度给气乐了。他又气哼哼地走了几圈,姿势仿佛是个在公园里遛弯儿的老大爷,就差手上提个鸟笼就宣告齐活儿:“那行,话可是你说的。来人!”
宪警们立时悄无声息地如幽灵般出现在他身边。楚宁用手一指台下跪着的沈夜北:“把这个欺君罔上的逆臣贼子,给孤把他抓起来。抓起来!”
他气急败坏之下,居然连说了两次“抓起来”。沈夜北依旧保持着跪姿,却稍稍挺直腰板,任几名宪警将他拽起来。眼见着他就要被带出太和殿,楚宁却忽然又反悔了:“等等!”
宪警们早就习惯了这位摄政王殿下的反复无常,当即停下脚步等候指示。果不其然,楚宁快步上前绕到沈夜北面前,一脸阴沉:“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了?”
“殿下想听臣说什么?”
沈夜北任由宪警架着,咳了两声才侧过头去,好笑道:“臣定当庶竭驽钝,满足殿下您的愿望。”
“……”
第不知多少次沉默后,楚宁居然没脾气了。
是啊,他能把沈夜北怎么样呢?不管怎么说,百年不遇的旱灾是沈夜北平的,白莲教是沈夜北变相安抚的,国库里也终于见着白花花的银子了——这一切功劳,归根结底,都是眼前这个“逆臣”一手创造出来的。
把沈夜北扔进监狱里,很容易。可把他扔进去之后,又有谁能替皇家、替帝国收拾如今的烂摊子?
想开了的摄政王殿下决心“宽宏大量”一次,赦免了沈夜北此前一系列“以下犯上、大逆不道”之举。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廷杖终究是逃不了的:
当等在殿外的秦兵等一应随从见到沈夜北被宪警们架出来时,所有人都立时间明白过来,这是要打板子了。
严格来说,廷杖这种制度起源于前明王朝,至楚慕临朝之后才彻底废除;可时至今日,却又忽然被楚宁拎出来,“死灰复燃”。作为典型的羞辱性刑罚,廷杖的出现象征着皇权的登峰造极,消失则象征着登峰造极的皇权再也维持不下去了,而死灰复燃则意味着……
意味着,某个倒霉蛋儿又要十天半月下不来床。
秦兵冷静克制地注视着被架到太和殿前空地的沈夜北,注视着他被宪警(过去的锦衣卫)按跪在地,注视着来来往往的文武百官因而停下来好奇围观……
是的。围观,本身也是行廷杖之刑的一个重要环节。
只有奴隶主才能随意殴打奴隶。帝国的臣子们,本就是皇室家奴。
“着实打么?”
行刑前,其中一名宪警如是问自己的同伴。
“着实打”其实是一句黑话,意思就是往死里打;廷杖通常以十为进制,若真着实打,十板子能把人背脊打断,三十板子就足以要人的命!
“……不知道,上头没给明示。”另一个宪警犹豫着道:“可摄政王说了,要是打轻了咱哥几个后果自负,那就看着打吧。”
当廷杖落下的那一瞬间,沈夜北几乎做好了被打断脊柱的心理准备。可他没想到的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自己身上反而多了一具温热的物事……
那是……人的身体。
第一杖落了下来。身上那人闷哼一声,沈夜北几乎立时就红了眼睛,挣扎着就要起身将那人掀下来,却不防反被那人死死抱住:“……夜北。”
第二杖并未落下,因为两名宪警也注意到了这个突然跳出来捣乱的家伙。更何况,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还是个女人。
“大胆!居然敢阻挠行刑!”
“下去!”
施刑者和被施刑者同时怒吼出声。秦兵忍着后背近乎麻木的剧痛,死活不肯撒手,可神情却平静如昔:
“夜北,我说过,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爱惜你自己的身体。”
“滚下去!”
秦兵微微一笑,将他的怒斥完全当做了耳旁风。她转而面向宪警:“把他打死或者打残了,你们两个更活不了。”
“……”两名宪警面面相觑。他们只是上头手里握着的一把刀,只看得见眼前利弊,哪管将来是什么下场。秦兵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继续循循善诱:
“我知道你们不会同情一个病人,但我希望你们在唯命是从时,想想自己的家人——
会错了上意,你们的家人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