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道:“你母亲!你弟弟!或者……我。”
说到自己,韩渊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和不自信,越发觉得自己日后无法面对清醒状态下的白云鹤,他始终认为白云鹤对他的表白是受了那宿命红线的影响,这对他来说,太过背德了。
白云鹤道:“你是说,若有生门,一定是按照我的意愿来吗?”
韩渊点头:“相反,往往会设在你最不想面对的地方,那就是最趋近于现实甚至比现实还要残酷的地方。”
韩渊有一个特别残忍的想法,白云鹤最不想看到的是什么?一定是他亲手断了姬月的生路,所以若想出阵,这便是最关键之处。
他站起来,正色道:“你试一下,朝我捅一剑。”
白云鹤脸色立变,迅速起身,道:“不行!”
又气又恼,就差揪着韩渊衣襟说话了,道:“你伤了自己这么多次还不够?还要我伤你?究竟要何时你才能将自己的性命看得重要一些!哪怕是为了我!”
“别生气。”韩渊道:“若这是假的,我不会死,杀了我,我们都能活下去,若这里是真的……”
他道:“我不信这里是真的。”
白云鹤道:“绝对不行!我不可能对你动手。”
韩渊神色一冷:“那你就不怕我对你动手?我与你一同进入这里,我不敢确保,此处会否多了我的影响!”
白云鹤向韩渊张开双臂:“你尽管来,我绝不躲。”
韩渊道:“好!我可来了!”
他毫不犹豫,一剑刺进白云鹤心中,白云鹤没想到他真的会下手,还这么果断,倏地瞪大了眼睛,韩渊皱着眉,用力一拔,又将剑拔了出来,白云鹤受力不住,一下跪倒在地上,口中呕出鲜血。
韩渊扶住他,拿手按着他的伤口,担忧问道:“怎么样?还好吗?有没有点真实的感觉?”
白云鹤深吸了一口气,道:“感觉……很……疼。”
韩渊心想,果然白云鹤最不想面对的和他无关,难道只能是姬月?
想要白云鹤对姬月出手太难了,不过大抵都是刺激,只要在某件事上刺激达到和姬月相似的程度,或许也能行。哪怕不能促使白云鹤自醒,但只要他抓到一点破绽,他就能把这张纸撕裂。
只要一点破绽,只要一点白云鹤的崩溃。。
韩渊替白云鹤止住血,酝酿了一下,问道:“在你的记忆里,你我相守多久了?”
“相守……”白云鹤听到相守这两个字,忽然顿了顿,反问道:“非要在这时问吗?”
他的伤疼得不得了,连说话都得靠体内灵力勉强维持,摇了摇头,道:“我先疗伤。”
从天明到天黑,三个时辰过去,白云鹤终于舒了一口气,转头发现韩渊盯着他,道:“七年前,我第一次敢和你说真话,说我心悦你。”
韩渊又问:“那时我便说我也心悦于你?”
白云鹤羞涩地点了点头,他始终低着头,双眼望着脚尖,脚尖在地下画着一字,擦了画、画了擦,像是在掩饰什么。
韩渊不敢看白云鹤,躲开眼睛,道:“相守七年,咱俩……没做点什么吧?”
白云鹤耳尖红得泛火,问道:“你指什么?”
为什么白云鹤还是这么害羞?他分明能听明白韩渊说得是什么,都打算和他成亲了,这两人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脱了衣服睡觉!
韩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情绪平淡,望着不敢抬头的白云鹤,道:“自然是夫妻那些事。”
白云鹤忽然转头看向韩渊,与韩渊四目相对,瞳孔闪过几许动情的颜色,很快垂下眼帘,点头:“嗯。”
言简意赅、情意缠绵。
韩渊的心重重跳了一下,冷咳两声,压下心中的乱动,又道:“你很喜欢我?”
闻言,白云鹤立马握住韩渊的手,望着韩渊,一双眼睛真诚又炽热,无比坚定地道:“此生所爱,惟你一人,至死不渝。”
韩渊见他这么认真,自己更不好意思了,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不是好奇这些问题,他接下来是要狠狠恶心白云鹤一回,同时也是恶心他自己一回。
韩渊道:“曾经,我也对你说过这样的话吗?”
白云鹤道:“说过,很多次,我很喜欢听。”
韩渊道:“你当真不在意我过去的身份?”
白云鹤道:“过去的就别再提了,前尘往事有什么重要?我只想与你朝夕为伴。”
韩渊道:“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楚先长得很像?”
白云鹤有些纳闷韩渊的话为何转变的这么快,但还是如实回答:“嗯,很多人这样说。”
又道:“但我对你绝对真心,天地可鉴,我此生只爱慕你一人,若有违背誓言,便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韩渊一口气堵在心口,强行压住,又道:“你果然和你父亲不一样,他后宫三千,你却只爱一人。”
在白云鹤毫无防备时,韩渊又道:“你一直猜的没错,我是心悦楚先,正是因为你与你父亲长得很像,所以我才……和你在一起。”
他微微叹气,摇头,佯装语气失落,又道:“过去的我都选择了欺骗你,可是此刻的我,不愿意了,白云鹤,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白云鹤气得双手发抖:“你撒谎!”
韩渊道:“我不会拿这种事撒谎。”
噗地一声,白云鹤喷出一口鲜血,浑身灵力乱窜,忽然扑倒在地,韩渊扶住他,他便紧紧抓着韩渊双手,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激我!你就想看我吐血、瞧我死,你只是以为这并非真实,你在想破解之法。”
韩渊道:“若我为了破解之法丝毫不在乎你的性命,你爱慕这样的我又有什么意思?我本是一个侍人,以我的本事,若非自愿,岂会成为他人侍人?”
白云鹤道:“可你根本是……”
韩渊道:“是什么?受人蒙骗?受人蒙骗难道便会改变自己喜欢谁?白云鹤,对你不起!”
“你、你……”白云鹤受不了这个气,一翻身,气晕过去。
韩渊拿着白云鹤的剑,向他们的隐居之地飞去,姬月不会法术,花机的修为不如他,两人初时对他也无防备,韩渊上去,一人一剑,迅速解决。
鲜血溅出,流满了整座院子,待他们血流干,韩渊才将他们的尸体拖回屋中放置。
眼前的一幕很血腥,像是经历了一场大屠杀,这座院子和白云鹤幼时所居有些像,更能唤起那些记忆深处的痛苦。
都是迫不得已。
韩渊摇了摇头,坐在院中等白云鹤。
他等了一夜,天光微亮,白云鹤才垂头丧气的出现在院前小路的尽头,他看到了韩渊,急忙,小奔过来,刚刚瞬间明亮的神采逐渐落下去,化为震惊。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哪来的……血?”
正对院门的屋子里放着姬月和花机的尸体,门轻轻掩着,隐约中,白云鹤能察觉到屋中传来的腐烂气味,他踉跄着要去推门,韩渊已率先告诉了他:“死了,我杀的。”
白云鹤一把推开门,门内的尸体早已腐烂发臭,他急冲上去,想以灵力救姬月与花机,但他们已死得不能再死,任凭白云鹤使多少灵力到这两具尸体内都无济于事。
韩渊心上极不痛快,头脑也有些眩晕,他强定心神,冷冷道:“不要白费力气了。”
没来得及看清什么,砰地一声,韩渊重重倒地,反应过来时,胸口一阵剧痛,后背也是疼得发麻,手中的剑被白云鹤夺了过去,正指在他心口,脖颈被白云鹤死死掐住,动弹不得。
白云鹤双目腥红,死死瞪着他,整张脸都开始扭曲,他怒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渊死命挣扎,但白云鹤掐他太紧,只能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疯了!”
“贺丹青!!”白云鹤浑身发红发抖,声音也无比嘶哑,像是完全丧失了理性,他的剑悬在韩渊心口一指远,也在抖!不停地抖!
韩渊连喊也喊不出来,就在这时,忽然看到白云鹤的眼瞳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那里面倒映出来的自己不是此刻被掐住的自己,而是一团明紫的火。
——破绽!
韩渊抓住白云鹤悬停的剑,用尽全力,将剑刺进了自己身体里,有一瞬间,韩渊感觉自己死了,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静止,白云鹤的眼神瞪得更大,不可置信、惶恐、痛苦、绝望。
韩渊将他的世界摧毁了。
白云鹤旋即按住那把剑,用力刺得更深,眼泪如雨下,滴落在韩渊脸上,耳边尽是白云鹤的痛哭声。
果真是太痛苦了。
韩渊喘息了多久,白云鹤便痛哭了多久,终于喘了一口完整的气,韩渊抬起手,捂住白云鹤的眼睛,说道:“抱歉。”
又让你这么痛苦,不过幸好,保住了你的命。
一道极光从韩渊手中射出,瞬间将两人淹没在内,一切的痛苦、情绪都被瞬间剥离瓦解,仿佛是某种净化,有一刻,韩渊仿佛达到了某种永恒的宁静。
但只有一瞬,他的灵魂立马剧烈颤动起来,被灌入了好多好多枷锁与重量,沉沉摔下,双眸惊恐张开,口中大口喘息不止,窒息与死亡仿佛还伴随着他,他立即翻身趴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身侧还有一个同样正从惊恐中回过神来的人在颤抖,听到他的声音,韩渊率先缓过神来,观望一眼四周,他们已经回到了地宫中。
总算是回来了。
韩渊松了一口气,立马去看白云鹤,白云鹤的心神还没完全稳定,伏在地上,眼中是一片茫然。
凡人就是这样,无论修的法术咒语多么强大,一身灵力之体多么强悍,但是,内心的坚强与否却不随着法力、灵力发生变化因此,无论白云鹤天资如何卓绝,也始终为心病所困,不得解脱。
而刚刚,那个执念幻境太强大了,韩渊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拼尽全力都险些葬身于内,甚至差点就沉浸于内,白云鹤想要认清现实,怕是还要冷静一段时间。
韩渊不知要在这守白云鹤多久,心想最快也要好几天,他的身体疲惫得很,席地而坐,便要解手中的红线,刚抬手,突然被人用力一扯,毫无预备地,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余光见到一抹白,瞬间明白拉扯他的正是白云鹤,惊讶于他清醒的速度,又想肯定是情绪未全消,肯定要找他报复。
可是太累了,韩渊想反抗又不想反抗,心想就这样吧,最多挨他几巴掌、几拳头,让他解解气好了。
要是白云鹤不识抬举不肯休手他再反抗。
于是被人按在身下,双手被交织抓住,举过头顶按在地上,力气大得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韩渊心道不好,这下真不能反抗了!
当即努力挣扎,反而惹怒了白云鹤,原本垫在他后脑勺的那只手忽然用力,一把抓住了他的头发,韩渊刚要喊,白云鹤便怒气冲冲地朝他俯下身来,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韩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