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尘、霉菌和信仰的沉寂弥漫在空气中。倾颓的祭坛被一座冰冷的金属平台取代。相取被禁锢其上,昏迷不醒。
萨曼身着深袍,神情肃穆,立于台前。他捧着古朴铜盆,吟诵着晦涩的波斯祷文,审判之音在空旷中回荡。祷文达至高潮,他将铜盆高举!盆中月影石粉末骤然亮起幽蓝光芒,如同苏醒的星尘!
平台上,“缚灵符文”阵列瞬间激活!无数幽蓝能量线条亮起,冰冷压抑的力场笼罩全场。相取身体猛地抽搐,眉头紧锁,似在承受剧痛。
萨曼将粉末泼洒向符文节点与相取周身!“以瓦赫拉姆之名,以纯净之影为引,燃尽污秽,归于静默!”他的声音如洪钟炸响!
粉末悬浮空中,接触符文幽蓝能量,瞬间点燃!冰冷的幽蓝火焰——圣火——如活物般向中央的相取蔓延而去!
圣火轰然吞噬相取的身影。高高在上的掠食者,沦为火中扭曲的囚徒。撕心裂肺的嘶吼,痛苦到极致,竟震荡出扭曲的神性回响,如圣女献祭的绝唱。
莲生站在阴影里,指尖冰冷。她知道背叛“相取”的下场,今日,就是他的末日。她甚至理解了他那残酷的生存哲学——掠夺以求长生,她心中默念:“相取,好好尝尝这份绝望吧…”
莲生死死盯住火焰中那双痛苦欲裂的眼。濒死对视间,相取一生的绝望画卷在她眼前铺展:
古老的波斯,呼罗山。年轻的大僧侣摩尼(相取),西域耀眼的灵慧之光,慈悲滋养信徒。其师尊索罗亚斯大上师,是光明的化身,摩尼的灵魂灯塔。
朝阳为摩尼镀金,眼眸清澈如雪水。索罗亚斯赐予他象征无上智慧传承的“日曜金环”,光辉夺目。
黑死风肆虐西域,摩尼怀抱濒死婴孩,绝望慈悲中开启禁地石匣——《生命织缕的窃取与编织》。古卷文字如活物阴影蠕动。他指尖注入生机,救活牧羊少年。神迹传开!越来越多的信徒匍匐在他脚下。
然而,隐秘的恐惧蔓延:受他“祝福”者,常短暂好转后更快衰亡,生命似被无形抽离。人们发现,这非神迹代价,而是摩尼本身无法控制的生命汲取诅咒!敬畏渐染恐惧,他成了“带来短暂光明却加速死亡”之人。
索罗亚斯最早洞悉真相,试图帮助控制,徒劳无功。这天赋如灵魂烙印。
当腐朽病痛缠上索罗亚斯,死亡恐惧扭曲了他。他恐惧“存在”本身的终结——意识、智慧、情感,构成“索罗亚斯”的一切化为绝对虚无,比地狱更甚。
静室中,他虚弱迷茫:“摩尼…那‘光’…去了哪里?真的融入了‘永恒’?还是…只是熄灭?”
他曾在病榻上,于半梦半醒间,感知到那片“虚无”——不是黑暗,不是痛苦,而是绝对的、永恒的“无”。没有思想,没有感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
这比任何地狱的描绘都更令他战栗。它意味着他所奉献一生、所代表的“光明”、“智慧”、“爱”…他存在的全部意义和价值,都将被这“无”彻底吞噬、抹平,如同从未存在过。
索罗亚斯直视摩尼,眼中是赤裸裸的、属于智者的痛苦:“如果回归意味着我的消失…意味着构成我的一切——我的爱、我的恨、我的智慧、我的愚昧、我对光明虔诚的追寻…都化为乌有…那么,‘永恒’对我而言,与那片冰冷的‘虚无’…又有何区别?!”这是对信仰终极意义的质问,是智者在死亡面前对灵魂不朽教义最悲怆的怀疑。
他老泪纵横,绝望哀鸣:“我看到了你的力量…告诉我…有没有可能…让‘我’…继续‘是’索罗亚斯?哪怕…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换一具躯壳?”他背叛毕生教义,只为抓住一丝“存在”的可能。
摩尼痛苦拒绝:“上师…我不能…那是窃取…是扭曲…是黑暗…”
索罗亚斯绝望嘲讽:“当腐朽降临,神佛沉默!你背负汲取生命的原罪,却不肯用它拯救智慧本身?!这是最大的伪善!浪费!”
信仰的基石,在这一刻,被最敬爱之人以最残酷、最“合理”的方式亲手砸得粉碎。相取不仅背负着无法控制的天赋之罪,此刻更被师尊视为自私地不肯用这天赋去救他的“工具”。
为了逼迫相取,为了抓住那最后一根稻草,被死亡恐惧彻底扭曲的大上师,动用了无上权威,召集信众,指控摩尼已被黑暗侵蚀,更将其无法控制的天赋渲染为主动窃命的邪恶巫术!本就恐惧的信徒被点燃怒火:“窃命者!披着圣光的恶魔!”海啸般的唾弃将摩尼淹没。
相取被剥去法衣,粗粝的绳索将他死死捆在冰冷的石台上。头顶的青铜刀闪着寒光。他仰望着高台上的师尊。索罗大上师枯槁的脸上带着对新生的渴望——期待着弟子在死亡面前屈服,交出那能让他摆脱腐朽、控制那“天赋”的完整毕舍遮秘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