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很低,只有王玉儒听到了,他立马靠近陆槐川装作在讨论的样子:“毕竟是博士,跟老师之间联系肯定密切些。”
“那也太上赶了吧,”陆槐川转头,“你转博之后也会这样吗?”
王玉儒愣怔一下:“我……没考虑转博。”
“你要去找工作?”
王玉儒摇了摇头:“就顺着来吧,读完硕士再读博。”
“你哪儿想不开非要多读两年?”陆槐川大吃所惊,“嫌活的太长了?”
王玉儒用微笑和“就想多读两年”的敷衍话来打马虎眼,但答案在心里浮现时,他还是忍不住地把笑戴得更久了一会。
以翟悉现在的劲势,他再帮忙提前写两篇SCI发出去,保研到東大来也不无可能。
他不想等翟悉来了,自己却走了。
如果可以,产生个一年到两年的交集将是一件多么浪漫的幸事。
他们可以一起在校园里漫步,一起做科研,一起去食堂吃三餐、在操场上打球。
可以天天见。
这个愿望太美好了,王玉儒不敢讲出口,他总担心言以泄败,只敢一个人偷偷梦想着。
“哇,咱组还真是奇葩多,”陆槐川摇了摇头,突然定住指向他手侧,“你有消息。”
王玉儒看了一眼,是翟悉逛完跟他说回原地等着了,他回复说自己很快过去,然后收起电脑来跟大家告了别。
心思都扑在去找翟悉上,一直到楼梯间等电梯时,王玉儒才发现陆槐川追了出来。
“怎么了,槐川?”
陆槐川也不打个铺垫,话就直接爽快地飙了出来:“我还是觉得你不硕博连读太可惜了。”
“没事,就是个人选择。”王玉儒笑着说。
“我怕你选错。你最近做这个项目都不像上一个那么拼了,三天两头往外跑,硕博连读的机会也不争取,就在这耗着浪费时间,”陆槐川皱了皱眉,“你怎么了,你要摆烂了吗?”
王玉儒开始还是礼貌地笑,听到最后一句直接笑出声音来了。
笑了两声,他解释说:“那不会,这项目是师姐负责呀,我协助她就好了。”
“你没躺平就行,”陆槐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我还指着你带我多混几个大项目呢,你可千万不能松劲儿了。”
“嗯。”王玉儒点了点头。
从王玉儒这里重获动力后,陆槐川就又雄心壮志了,但也八卦起来,问他这样急慌慌地往外跑是去干什么。
王玉儒笑笑,没答话。
“懂了!”陆槐川看穿一切,“寒假,你对象回来就不是异地了对吧!”
“我电梯到了,走了。”王玉儒跟陆槐川摆了下手,径直躲进了电梯。
“去吧,反正也快开学,你们待不了几天了。”电梯关闭之际,又从缝隙里钻进来这么一句。
一、二、三、四。
距离开学还有四天。
翟悉退出日历,望着拥堵的集会,无端地就觉得这里的热闹不再属于他了。
见不到王玉儒,是一件想想就会很难过的事。
一旦有过亲密无间,分开哪怕一厘米都是一种酷刑。
在独自游荡在集市上的这个阶段里,翟悉仿佛被那种莫大的孤单惶恐附体了,他的形单影只,就是来逮他哥的师姐对他们的爱情实施的暴行。
王玉儒什么时候能回来。
还在约会进行时呢。
翟悉蜷坐在石台上,下巴垫着膝盖,忍不住在他和王玉儒的恋爱剧本里预演接下来的离别。
下一个能长久腻在一起的假期就是暑假了,还有半年,可怎么熬。
越想越觉得心口被什么攥住似地喘不开,他捂住脸,吐了口长长的气。
“等久了吧?”王玉儒的声音幻听一样出现在身后。
翟悉转头,看到是如假包换的王玉儒,又笑又不高兴地朝他瞪着眼:“久死了,脚都快冻掉了。”
“喝点热乎的。”王玉儒又使用了很擅长的投其所好技能,送上一杯冒热气的冰糖雪梨汤。
翟悉猛灌两口,冻麻的胃好像就活起来了,他端给王玉儒分了一口,问:“这会儿都忙完了吧?”
“忙完了。”王玉儒说。
“我刚刚打电话问妈了,”翟悉捧着梨汤瞟王玉儒,“她在家,辅导班没人。”
王玉儒看上去很自然地问了一句:“再逛一会过去,还是这就过去?”
翟悉看着王玉儒。
对视不过两秒,他就猛猪出闸似地笑了起来:“这个看你。”
“你应该也都逛完了,”王玉儒看了看四周,“直接去吧。”
“明智。”翟悉竖起来大拇指。
翟悉感觉他们之间已经达到某种默契的不可说,晚上到辅导班,进去拽好卷帘门,连灯也不用再开,抱住王玉儒就是一通左啃右咬上吸下吮。
王玉儒帮他摘了眼镜后,也许是找不到地方放,就撤开他往前台靠过去。
翟悉尾随上去,从后面抱住他,头担在王玉儒肩膀上,用一种貌似是守护的姿势把人紧紧扣在了怀里。
怀里的人没有动,就这样静静地任他抱着。
对于性的痴迷在所难逃,可像这样什么都不做的肢体接触,也足够让翟悉迷恋不已。
有时候他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要他跟王玉儒把俩嘴贴在一起就缠得难舍难分,手一拉就攥得恍如被黏黏胶暗中操作了,拥抱更严重,像是吃穿都要共用一个母体,命运都要捆绑在一起。
大概过了有那么几分钟,王玉儒想转过来,翟悉没有允许,压住王玉儒把他夹在了自己和前台之中。
“别动,抱一会。”
他很清楚,平时都任他各种姿势搂抱的软柿子王玉儒,这时候为什么会想要躲开。
站起来的本体反应,在紧密无间的腹背式拥抱下,顶上去的位置太精准,总有些搞得人心黄黄的暗喻。
再加上他还微微动了两下,王玉儒大概是察觉到了身后卷过来的进攻之势,因而不适,才慌忙地想要转身正面对着他。
但王玉儒还算依从,翟悉说叫他不要动,他就不动了,虽然翟悉自己还在不老实地乱蹭。
之后王玉儒是什么反应,或者说可能根本就是没有反应,翟悉通通不记得了,欲望上头的时候,谁还会顾得上那么多。
所以等热望褪去,理智重来,翟悉睁开眼,适应了半晌的夜色后,看到王玉儒撑在前台上的胳膊,以及那略微握紧的拳头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王玉儒仍旧是一动也不动,好像石化了一样,融进了这可怕的黑夜里。
靠。
翟悉感觉到了当头一棒的暴击。
他知道王玉儒不太能接受做下位,但刚才被激素主导了身体,脑子麻麻涨涨的,不知觉间就进行了一场模拟。现在冷静下来瞬间就被惊惶不安侵蚀了,他手抖着把浑身僵硬的王玉儒抱得更紧了些,想说些什么来挽救一下气氛,可嘴张开了,喉咙里却空空如也。
“哥……”
因为过于紧张,喊的一声哥颤得稀碎,可王玉儒没有应他,也还是没有动。
翟悉已经惶恐到辨不清天南地北了,他低下头去,找事儿做那样一口一口吻着王玉儒的后颈,可吻着吻着,口水泪水就不分家了,乱糟糟地混在了一起,在王玉儒后颈上铺成一层水光泽泽的亮面。
也许是后来哭到真的藏不住,吸鼻涕的声音一出,王玉儒就一键复苏似地慢慢转过了头。
翟悉不敢去看王玉儒的眼睛,他垂着头,看到自己豆大的泪珠子一颗颗地断落出去。
前台上有公用抽纸,王玉儒拿了两张过来,按在他的眼睛上吸了吸。
不停息的眼泪可能让王玉儒感到疑惑了,擦不过来的时候他改成用手抚过眼角:“怎么哭了。”
王玉儒终于不再是冷处理了,翟悉勾到嗓子眼的心脏逐渐落了回去。
他抬起来眼睛,看看王玉儒,发现也不是面无表情,那双眼睛里有着非常具象而善良的担心。
“……”翟悉忽然就更想哭了。
“没事,”王玉儒张开怀抱纳入他,“先哭完再说吧。”
只要靠在王玉儒肩膀上,翟悉就会感觉有什么根系在发芽了。
但现在的情绪还是上蹿下跳,平息不定,他把那些有点愧疚意味的泪水抹在王玉儒衣服上,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开学……不想跟你分开,一想到要离开你,我就会流眼泪。”
王玉儒在他后背上很温和地拍了两下。
然后对他说:“不会分开很久,等开学之后,我们就在你学校周围再开个班,一有时间我就去找你。”
“这可是你说的。”翟悉说。
“嗯,我说的,”王玉儒扶着他的头抬了起来,碰了碰他眼角,“好了,不哭。”
“嗯。”翟悉凑上前,闭上发热的眼皮,跟王玉儒接了个滚烫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