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岐灵抬手掩住晃眼的火光,看向坐在斜对角的万红绫,无声地张了张嘴。
得了信号,万大小姐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而后扭过头去,不去看她。
磨盘潮湿,贴着后脊梁,冰凉彻骨。
今日宋岐灵自告奋勇,身先士卒。
不等屠夫有所动作,她便慢条斯理地走上前去,在磨盘上安稳躺下。
瞧她那模样,不像赴死,倒像是躺在了家中的床板上。
不过须臾,锋利的砍刀陡然破空而来,直取她的面门。
与昨日相比,今日的屠夫似乎心情很不好,竟半点情面不留,第一刀便下了死手。
宋岐灵眼睛微眯,抬脚便往屠夫心口踢去!与此同时,口中厉喝道:"万姑娘,动手!"
剔骨刀刺破面料,贯入屠夫后背。
宋岐灵猛然翻身一跃,攥紧手中的麻绳,趁屠夫踉跄前扑的瞬间,抬手绕过对方脖颈,双手收紧,狠狠一拧。
"喀嚓!"
骨头断裂之声瞬间响起。
电光火石间,宋岐灵已取其性命。
手持刀柄的万红绫呼吸一窒,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良久,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只知宋术士有些本领,不成想此人身手敏捷得不似常人。有这般手段却迟迟没有动作,想来先前种种皆是在试探。
既如此……宋术士的心思怕是比她想的要深许多。
不等她说些什么,余光忽又瞥见身前之人身形极快地绕过了一干人等,趁着人群骚乱,勒住了头戴”官“字纸袋的人,而后向后退去。
“识相的滚远点,不然杀了你家大人。”宋岐灵方杀了一人,手感正热,麻绳下压,很快便在男人脖颈上印出一道血痕。
头戴“兵”字纸袋的几人面面相觑,最后放下手里的长刀,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宋岐灵抬脚踢向“官”字人的膝窝,令其跪下,而后扭头冲万红绫使眼色,“过来摘了它的面罩。”
万红绫刚捅了人,此时双手颤抖,脚软无力,一时间定在原地,俨然失了魂。
宋岐灵无法,只得用术法烧了捆绑手腕的绳子,接着揭开”官“字纸袋,露出那人的面容来。
众人目光落在那人脸上,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这人,怎的那么眼熟?
丘儿见状,惊呼开口道:“王虎,怎么是你!”
万红绫登时面色全无,颤颤巍巍地抬手指向宋岐灵挟持的男人,不可置信道:“王虎,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的贴身侍从怎会变成要取他们性命的怪物?
既然王虎在这,那……
万红绫后知后觉地低头看向脚边的屠夫,目光微凝,而后缓缓睁圆了双眼。
寻常男子的身躯,被污血浸透的衣衫已辨不出原本的模样,呈现出铁锈的猩红之色,唯有半截袖子上,飞鸟缠枝的纹样若隐若现。
不可能。
绝不可能。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万大小姐蹲下身去,动作近乎粗鲁地摁住漆黑肮脏的猪首,咬牙向上拔去。
不比王虎头上的纸袋,这只猪首沉甸甸,与这人的头颅紧紧依附在一起。
直待骨节用力到发白,万红绫方觉手下一松,抱着那颗猪首往后摔去。
顾不上体面,万小姐将手中的腌臜之物丢到一旁,近乎滚爬到那具尸身旁,拨开散落在面庞上的碎发,细细辨认。
眉毛。
眼睛。
鼻子。
还有唇角泛白的旧伤疤。
是父亲的模样没错。
怎么会是父亲呢?
她的父亲怎会是屠夫?他的父亲要取她的性命?
万红绫颤抖着双手往下移,将将触摸到男人胸前染血的刀锋,指尖一顿。
是了。
方才是她,亲手将这把剔骨刀送进了父亲的胸膛。
她杀了自己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