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此刻得意忘形,待察觉出不对时,扭头去寻宋三的身影,却为时已晚——到嘴边的猎物竟爬到了门口!
陶碗摔裂,残余的鲜血溅出,落在屠夫的皂靴上,漆黑的猪头之后,男人粗重的呼吸声重新响起。
他当是未能料到眼下的场景,气极了,即便隔着厚重的覆面,宋三仍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怨气正化作熊熊的火焰向自己袭来。
屠夫仰天长啸了一声,继而抽出腰间染血的砍刀,扯开步子向宋三冲来!
铁链便如催命咒一般,急促而响亮,向宋三快速逼近。
要命了!
宋三心中暗叫不妙。
原想着屠夫受铁链牵绊,应当走不快才是。
怎的此刻行动竟快得与常人无异?
再也顾不得掩饰,宋三索性扶着门框站起身,跨过门槛向外跑去。
得亏四肢未被束缚,手脚虽还有些酸软,掌心的伤口亦火辣辣得疼痛,可到底是行动无拘,出了屋子,她草草环视四周。
眼下最要紧的是甩开那个屠夫,走官道怕是行不通的。
不过须臾,她便做了决定,转身往树林幽深处跑去。
林间多灌木,屠夫脚下又有铁链,一路自是走得磕磕绊绊,进了林子果真慢下速度,叫她远远甩在身后。
待那道铁链的声音消失不见,宋三的心终于重新落回了肚子里,脚下的速度亦放慢了不少。
脚下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其间夹杂着三两声鸟啼虫鸣,倒是热闹。
虽暂时逃了出来,但眼前的这片林子并不见得安全。
虚相终究是虚相。
细微至一片树叶、一只蚂蚁,这方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都无法叫人轻信。
-
天色渐暗,林间的光线愈发昏暗。
宋三正思索着该往何处去,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低低的交谈声,她当即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往前行了十余步,终于在一片茂密的灌木丛后见到了人影。
宋三的额角不祥地抽动了一瞬。
出现在她眼前的,竟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孩童?
定了定心神,目光重新落在不远处的几人身上,只见他们围坐在一处空地上,正分食着几块干硬的饼子。
再看他们的脸上沾满污垢,衣衫褴褛,俨然是逃荒而来的流民。
这么个破林子,哪儿来野孩子。
犹豫片刻,宋三最终还是站起身来,从灌木丛中钻了出去。
那群小孩听见动静,扭头见到她,俱是一惊,“欸欸呀呀”叫唤起来,挤作一团,往当中年纪稍大的那个男孩靠去,好似抓住了主心骨。
见状,宋三当即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我只是路过,想找个地方歇一晚罢了,并无恶意,你们不必害怕。”
小孩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当中的高个子男孩站起身,目光扫过她右手上染血的布料,继而冲她咧嘴一笑,“哥哥,瞧您这副打扮,怕不也是落难的人罢?”
宋三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破衣衫,对此不置可否。
男孩见状道:“这林子夜里可不太平,这样吧,哥哥你不如跟我们挤一晚,相互也好有个照应,你说是不是?”
啧,竟试探也不试,便轻信了她这么个陌生人,甚至主动将她留下。
究竟是防备心太轻,还是把她当傻子了?
宋三从中咂摸出一丝猫腻,索性顺势点头应允道:“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叨扰了。”
话音落下,孩童们顿时“咯咯咯”的笑开,唬得宋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如今她终是体会到了师弟的痛苦。
荒山野林,听着孩子银铃般的笑声,的确十分诡异。
眼看着暮色四合,林中愈发寒冷。
宋三跟着这群小孩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一路倒是畅通无阻,顺利得出奇。
洞里光秃秃的并无旁的陈设,只铺了些干草,勉强能遮挡些风雨。
孩子们一改先前的警惕,对她十分热情,分了她一些水和干粮。
宋三接过水囊,垂眸看了几眼。
“哥哥,这是我今早灌的山泉水,可甜了,你快尝尝!”扎着两个包子样发髻的小女孩睁圆了一双葡萄眼,盯着宋三裂开唇角,露出一排喜人的乳牙。
许是因为女孩模样天真无邪,亦或是那双漆黑的大眼里满是期冀,宋三愣怔了一瞬,随即鬼使神差地抬起手中水囊,仰面喝了一口。
山泉甘冽,的确可口。
只是……
宋三晃了晃水囊,听着里头沉闷的“咕咚”声,忍不住道:“今早灌的山泉水,怎的到现在还是满的?”
却见女孩笑得一派天真无邪,“自然是特意给哥哥您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