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溪提出想回家,从8月份到现在一直在医院,她也想家了。她跟母亲说回了家就能把自己卡里的钱转出来,该还账还账,也不至于让父母如此捉襟见肘。
但陈星听从汤媛的建议没让女儿回家,也没去康复中心,签字同意转院去到一家中西医结合医院。
知道这个消息后,静溪就开始变得沉默。
她给奈云发信息说:“我想回家,但我妈不吐口,她被汤媛说服了。”
为了让静溪安心地转院,汤媛找到银行工作人员提供□□,到医院为静溪办理了转账业务。
九百多万的理财全部划转到了陈星的名下,只是得等到封闭期满后才能全部取出。
静溪再没理由回家,默认了家里的安排。
但就在转院前一周,护工在帮静溪如厕的时候,没有扶好她,静溪摔了一下,单侧胯骨青紫一片,又不能下地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都已经可以走路了。
新的医院不用奈云再想着日日订餐,每日由护工拿着饭卡去打饭。连这也是奈云听陈星在电话里说的,静溪转院那天,没有通知大舅这边的任何亲戚。
汤媛叫救护车将人转运到中西医结合医院,一起去的还有陈星和桂香表姨。实际上到底将人转到哪里去了,奈云也并不知情,只是听腿脚不便的大舅说,是上阳区的急救抢救中心,奈云从网上查,也是一所三甲医院,这才放下心来。
到那边以后,静溪回复奈云信息的次数越来越少,奈云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有关静溪的病况,只是每天听何勇凌发来语音说:“你大舅妈说了,今天静溪不错。”或者“你大舅妈说了,今天静溪情况不太好。”
一天早上何勇凌给奈云打电话说:“本来静溪已经能走路了,在宁和医院摔这一下又下不来床了,对静溪打击特别大。我和你大舅妈商量了,我们要状告宁和医院,你帮着找个律师,全权负责帮我们打这个官司!”
奈云犯了难,这难度系数也有点儿太大了,而且奈云依稀记得入院的时候陈星签过类似的免责文书宁和医院才接收的静溪,出了院马上以护工没看好病人导致摔跤而状告医院,未免有点儿说不过去。
再说告了能怎样呢?现在不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静溪的康复上么?兴师动众的告医院然后为了一点可怜的补偿金?有什么用呢?
怎奈何勇凌十分固执坚持,奈云咨询了律师,又给大舅做了好几天思想工作才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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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过的很慢又很快,慢是因为煎熬,快是因为留不住。
跨年的时候,奈云和映远一起去山顶看星星。
远离尘世的喧嚣,空气清冽稀薄。夜晚的风有点儿刺骨,映远将奈云裹得严严实实,两个人相依偎坐在越野车的后备箱遥望星空,山脚下是万家灯火,遥相呼应。
映远问:“新的一年,有什么愿望吗?”
没等奈云回答又补充说:“关于你自己的。”
奈云仰脸看他,“为什么只能是关于我自己的?”
映远将她搂紧了些,“因为我只负责帮你实现愿望。”
奈云笑了,哈气在睫毛上留下水珠,她说:“平安吧。希望新的一年每一个人都能够平平安安的,剩下的愿望就由平安的人努力去达成。人总不能太贪心,不是吗?”
映远捏捏她围巾下的脸颊:“好,那我就护你平安。让你安心地去完成你想做的任何事。”
奈云看着映远:“不光是我,我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够平安。”
映远抬起手隔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头顶:“我知道,一定会的。”
指针指向十二点的时候,远处有烟火绽放,两个人在山顶拥吻。
从前都不知道,一个吻也能让人气喘吁吁,或许是因为山上空气稀薄的缘故吧。
两个人的眸子都明亮到灼人,分不清谁的更璀璨。
映远怕她冷,只温存了一会儿就将人带上车,暖风开到最大。
往山下开的时候,奈云忍不住瞌睡起来,映远替她把椅背调整到舒服的位置,没一会儿奈云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美梦。
梦到她和映远的婚礼,是在一艘渡轮上。
亲朋好友都前来庆贺,包括已经痊愈了的静溪。静溪穿起了从未穿过的粉裙,蓄起了长发,她还牵着一个小男孩,说是自己的儿子,孩子的爸爸到国外出差没能赶回来。
奈云一手挽着姐姐,一手搭在小外甥的肩头,笑着说:“没事,你们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
然后车子一个急转弯,奈云醒了,泪流满面。
他们仍然行进在漆黑蜿蜒的山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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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这天,何勇凌打来电话,说自己梦到静溪了,想让弟弟妹妹去上阳区急救抢救中心医院看看静溪,陈星每日回来都说静溪挺好的,但自己总不踏实。
奈云想到这接连好几天静溪都没回过自己消息,心里也直打鼓。
上阳区不近,奈云开车带母亲和五舅过去,导航到地方用了近两个小时。到了以后询问护士台,肿瘤科根本没有何静溪这号病人。奈云给大舅打电话,大舅不知,也只知道个医院名字。他们又给陈星电话,才得知,静溪住的并不是这一所医院。而是上阳区急救抢救中心——中西医结合部。
又开了半个小时车才到,也是去到那儿才知道,那其实是一家远离市区的——临终关怀医院。
在看到门口大牌子的那一刻,奈云一颗心沉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