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明因居然开始认床,在陌生的环境里睡得不太安稳。他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拉开窗帘,打开衣柜,满柜子的衣服都是明珏知喜欢的乖巧风格。
明因皱了皱眉,从里面挑出一套宽松的体恤和一件灰色的阔腿裤,就下楼了。
早饭是三明治和油条,明因不习惯吃这些,去厨房煮了粥。端着碗出来的时候柯若兰也下楼了,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喝着豆浆。
明因看见她脚步一顿,在餐桌另一边坐下了。
柯若兰看见他,想跟他说话但是又有些尴尬。最后迟疑地问道:“怎么自己煮粥了,是早餐不合胃口吗?”
明因低着头:“只是忽然想喝,养胃。”
“那确实。”柯若兰点头,她正愁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个距离感很强的儿子亲近,便抓住这个机会说:“那你煮的粥还有吗?给我也尝尝吧?”
锅里确实还剩一些,明因便将剩下的粥盛给了柯若兰。
柯若兰刚喝了一口,或许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赞不绝口,但她终归喝不惯这么寡淡的白粥,放下勺子,踌躇一会儿,对他说:“以后你想喝粥告诉周姨就行,喝什么粥都可以跟她说,不用自己煮。”
明因“嗯”了一声。
明珏知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吃完了早饭,他昨天刚吊完水,现在看上去也是一副虚弱的样子。
听见柯若兰正在和周姨笑眯眯地说些什么,自然亲昵地凑过去问:“妈妈,在说什么?”
柯若兰扶住他的肩膀,周姨很爽朗地笑道:“在说小少爷煮了粥,珏知少爷身子刚好,也喝点粥养胃吗?”
明珏知怔了怔,看见柯若兰桌前的白粥,又看向桌子另一面的明因,脸上的笑意变得假了些,他摇摇头,声音还是柔柔和和的:“不用了。我不喜欢喝白粥。”
他似真似假地叹气:“哥哥很厉害,我都不会煮。”
柯若兰说:“哎呀,你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谁指望你煮了。”
明因抬起头,跟明珏知对上了视线,明珏知对他笑了笑,眼里却装满了得胜般的愉悦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原来那天他真的是故意的,他真的非常讨厌自己。
明因觉得荒谬可笑,嘴角却沉重地提不起来,明明他更像是这个家里的外人,明明明珏知才是抢走自己东西的小偷。他凭什么敌视自己?
他喝完粥放下筷子,把碗送进了厨房,就径自上楼了。
楼下传来一阵笑声,听起来比他在时要自在。他“啪”一声关上门,把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在外。
中午殡仪馆打来电话,让明因去取走杜庆芳的骨灰。明诚松把他叫到书房,问他:“你想去吗?不想去的话,我就让张叔去取。”
明因看向手机,曾经那个被他称作“妈妈”,却未尽过一天母亲责任的女人就躺在了简陋的黑盒子中,成了一捧灰。他知道自己是个挺记仇的人,不会原谅她,更不会为她悲伤,但还是会出现一瞬间的惶然。
他站了很久,然后说不想去。明诚松知道他对杜庆芳的感情复杂,也觉得他应该尽快从那个家带给他的影响里脱离出来,便打电话交代了张叔去取骨灰盒。
然后他看向明因,眉宇间有着深深的一道杠。他尽量放缓语气:“昨天怎么没去医院?没打张叔电话吗?”
明因还以为他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一时间哑口无言,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干脆也没有解释:“……后来又不想去了。”
明诚松像一座山一样威严而肃穆,明因在他的视线下有些喘不过气来,但片刻之后,明诚松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追究他的任性。明因没办法习惯新的生活,他们其实也在适应,只能慢慢进行磨合。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一个话题:“你的档案已经移到了一中去了,下周一就可以去报道,新的环境要好好适应。”
明因心跳快了一些,他点头说:“知道了。”
明因的户口迁到了江城明家,上学的资料也都准备就绪了。他找了一个下午写了张摸底的卷子,结果出来后被分去了11班,在所有班级里水平大概是中等。
明因不知道自己的成绩是否真的是这个水平,或许明家托了点关系,但不管怎么样,能继续上学,对他来说都是值得高兴的。
他在入学前终于买了新的手机和书包,为了让他尽早熟悉新的课程,明诚松还弄了套旧书给他。
明因翻开第一页,才发现上面写着徐泊衡的名字。
他翻书的手一顿,目光落在那三个笔锋随性的字上,第一反应是:原来“徐泊衡”三个字是这样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