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他们炸塌了部分下来的通道!” 青鸟脸色惨白,指着上方翻涌的烟尘和塌落的巨大冰块,“暂时…暂时阻断了追击…但巴克爷爷他们…”
“必须上去!” 我挣扎着想从根须怀里起来,却被他的金属手臂稳稳按住。
“否定。当前路径:已阻断。强行突破:成功率低于0.01%。最优策略:守护核心。” 根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逻辑。
“核心?” 我茫然四顾,目光落在脚下这庞大、搏动着的发光母巢。
森林之歌的脉动在这里变得无比清晰,无比亲近,像母亲温柔的摇篮曲,抚慰着我撕裂的灵魂。那些纠缠不休的幻听——植物的哀鸣、根须的杂音——在这脉动中奇迹般地平息了,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血脉相连的共鸣。
“这里…就是核心?” 我下意识地将手按在温润的发光苔藓上。
嗡——!
就在我手掌接触苔藓的瞬间,整个母巢猛地一震。柔和的光辉骤然变得明亮,我脚下的发光神经网络如同被激活的星河,光芒顺着根须的藤蔓、顺着覆盖母巢的金属化植物疯狂流淌、汇聚。
紧接着,一幕震撼的景象在我们面前展开。
无数道凝实的光束从母巢表面、从那些金属化的植物中射出,在我们前方的空中交织、汇聚,形成了一片巨大的、流动的、全息投影般的光之记忆。
画面闪烁、跳跃,如同破碎的梦境,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真实。
铅灰色的天空被巨大的、燃烧的金属残骸撕裂,大地在颤抖中龟裂,喷射出熔岩和有毒的烟云。熟悉的城市轮廓(方舟最初的原型?)在毁灭的火焰中崩塌。不是核爆的瞬间,而是末日浩劫后,文明垂死的喘息。
画面切换。
一座巨大、冰冷的金属方舟在废墟深处缓缓升起,散发着秩序与隔离的寒光,像极了方舟最初的样子。
而在与之相对的地下深处,巨大的地心溶洞中,有着无数透明的培养舱浸泡在莹绿色的营养液。这里面悬浮着形态各异的胚胎、种子、甚至奇异的生物组织切片。
溶洞中心,一个由发光神经网络构成的、与眼前母巢形态相似的巨大核心正在搏动。
一个培养舱中,有着一个安静沉睡的女婴胚胎。舱体标签闪烁着冰冷的文字:“播种者 VII 号 - 最终迭代体”。旁边一个穿着白大褂、面容模糊的女研究员轻轻抚摸着培养舱,眼中充满疲惫与决绝的温柔。
画面又拉远。巨大的地下溶洞中,一排排与根须型号相似的、但更新、更完整的护卫机器人(“园丁”型)被激活,我惊讶的发现它们竟然和根须长得一模一样。
它们的光学镜头亮起,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溶洞中回荡:“核心指令:识别‘播种者’基因波动。最高协议:守护基因库。直至…新世界的黎明。” 其中一个机器人的镜头特写——那冰冷的蓝光,与根须何其相似。
忽然之间,天地产生了剧烈的震动。
溶洞穹顶开裂,巨大的岩石砸落,培养舱破裂,营养液混合着胚胎的碎片流淌…那个研究员在绝望中将最后几个完好的培养舱和一个核心数据模块推向溶洞最深处、被发光神经网络包裹的区域(万物之母的核心),而自己则被落石吞噬。
画面最后定格:在残破的、被落石和废墟部分掩埋的溶洞里,一个机体严重受损、外壳布满凹痕和锈迹的“园丁”护卫机器人(根须的原型机?)。
它的一条手臂被压断,光学镜头闪烁着不稳定的光,却固执地守在溶洞深处、那搏动着的发光神经网络核心前。它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如同执念的呓语:“识别…播种者…信号…园丁…守护…”
光流散去,留下死寂般的震撼。
我像一尊石像般僵在原地,血液似乎都冻结了。每一个画面,每一个信息碎片,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我认知的根基上。
播种者… VII 号…最终迭代体…
守护“播种者”基因波动…园丁指令…
万物之母…旧世界的基因库…
根须…守护机器人…
而我…莉亚…
“同源…” 青鸟在极度震惊中失声低语,印证了冰原上那残酷的探测结果。
“分析完毕。” 根须那独特的电子摩擦音打破了死寂,他的光学镜头锁定着我,蓝光稳定而…专注。
“莉亚。身份确认:旧世界‘播种者计划’最终迭代克隆体。万物之母的生命源载体。”根须说道。
“莉亚你是我的宿主,也是我的园丁。”
他微微低下头,冰冷的金属额头几乎要触碰到我的眉心,电子音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时光的、固执的忠诚:
“园丁。根须。一直在此。等待您的苏醒。”
我是…克隆体?我是…这庞大生态武器的…钥匙?
是旧世界人类为了延续文明,在毁灭前埋下的…一颗活着的种子?
而根须,他固执地叫我“宿主”,不是故障,不是误认,而是刻在他核心程序里、源自旧世界契约的绝对指令。
我的存在,我的能力,我的痛苦…一切都有了答案。这答案冰冷、宏大,带着宿命般的沉重,将我渺小的个体存在碾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