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死了。
尸体在很深的大山里被找到。
警察的搜索范围并没有那么深,是有上山砍柴的老乡发现了报警的。
李漾赶到的时候,李青晚一家已经到了,法医的检验也已经完成。
他喊了李青晚一声,李青晚扭过头来,眼睛红肿,头发潦草,看起来整个人老了十几岁。
李凯的爸妈哭得快要晕过去,认领尸体的手续是李漾陪着李青晚完成的。
李漾一直很恍惚,他很难接受李凯已经死了。
直到他看到李凯的遗体。
李凯的死亡原因是失温,估计是迷路了走不出大山。李漾看了一眼他的遗体,差点吐出来,他几乎要认不出这是李凯了,皮肤灰败、尸绿斑驳,面部巨人观,肿胀发黑,隐约还能看到口鼻处有蛆虫在爬。
口罩完全挡不住那股恶臭,李漾浑身处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中,想吐。
他也克制不住,冲出去吐了。
但是他晚饭没吃多少,根本吐不出来什么。
天气炎热,尸体腐败到这程度,根本不用犹豫了,李青晚直接联系了殡仪馆,当天晚上就把尸体拉走了。火化排到了第二天。
李漾想陪着李青晚跟殡仪馆确认葬礼的事宜,不过爷爷奶奶的精神状态非常差,撑不住了,李青晚让他送爷爷奶奶回家休息。
李漾虽然很想陪着她,不过还是听话地打了辆车送爷爷奶奶回家。
一路上气氛沉闷。
两个老人年纪大了,遭遇老年丧子,不知道受了多大打击,一路上精神萎靡。奶奶还没到家就晕了,李漾和爷爷把她扶上楼,放到床上,爷爷则闷声不吭地开始收拾李凯的衣物杂物,李漾鼻酸地站了会儿,二话不说也跟着在一旁帮忙。
李凯死了?李凯死了。
李凯真的已经死了?
李漾一直恍神。
时间一点点过去,在收拾杂物的沉默的忙碌中,慢慢滑过了零点。
李漾抬头看了看钟表;“爷爷,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这些我来就好了。”
爷爷一声不吭,仿佛没听到。
李漾又喊了一声。
老人依旧忙着手下的活儿。
李漾叹了一口气,看着老人灰白的头发,耷拉的眼皮,感到很不忍、很心疼。
低下头,他的眼眶隐隐发红。
李凯是家里的主心骨、顶梁柱,他的死亡是一桩巨大的噩耗,给家里的每个人都造成了沉重的打击。
以后,姑姑怎么办?两个老人怎么办?李子扬还躺在医院里呢。
他虽然对李凯没有多深的感情,李凯对他也不怎么好,可李凯也算不上什么凶穷极恶的人……
他至今都无法面对李凯真的死了这个事实。
李凯怎么真的死了呢……
老人终于支撑不住了,站起来,说:“你也去睡吧,明天还有得忙。”
李漾应了一声,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主卧的门里。
李漾静默地在客厅里站了会儿,确保老人没有什么需要喊自己帮忙的地方,才回了卧室。
没有睡意,他睡不着。
这叫他怎么躺得下去。
结果卧室的门一推开,室内明亮的光线下,周弦柱坐在他的床头,靠着墙翘着腿翻看一本武侠小说。
李漾目眦欲裂。
周弦柱发现了他,扭头灿然一笑:“哦,忙完了啊,累了吗,要睡了吗,快来我宽阔的怀里。”
它放下武侠小说,灿烂地笑着朝他张开胳膊。
李漾的脸煞白。
站在门口,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倏地,他抓起书桌上的电子闹钟就砸了过去。
哆啦A梦形状的电子闹钟穿过鬼魅的身体,砸到了墙上,又滚落到了地上。不知道按到了什么按钮,开始叮铃铃地响个不停。
男鬼的笑容淡了。
在李漾胸膛煞白着一张脸的注视中,它赤着脚走下床来。
不断响着的闹钟被一双漂亮的手弯腰捡起。
清脆的铃音在它手中戛然而止,周弦柱把它放回到书桌上:“宝宝,你的气性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它黑洞洞的眼眶转过来注视着他。
“我不是说了吗,等到我如约来找你时,希望你已经不再生气了,为什么我遵守承诺,而你却食言了呢?”
“为什么,你还在生气。”
它朝他走来。
李漾退了一步,再退无可退,后面是门。
他恐惧它,前所未有地恐惧,望着它的眼神滋生幽怨……
周弦柱黑洞洞的眼珠平静地望着他:“我不喜欢你现在看我的眼神。”
“宝宝……”
李漾整个人缩起来往门上贴,啪地一声打掉了它朝他伸来的手。
周弦柱皱了皱眉,看了眼自己的手,依旧往前走。
“走开!走开!!”李漾挥舞着手,推拒它冰冷的胸膛。
周弦柱抓住他的手,他又推了它一把,颤抖着崩溃地说:“李凯死了,李凯……我姑父死了……他死了!!”
“都是你!你知不知道你害死了他!你为什么要让他鬼打墙,为什么,为什么要放光他的油,为什么!他死了!”
他放肆地喊着。
“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
“如果不是我,他也会死的,我只是给他施加了一点障眼法,又没有让他永远都走不出来。”
“他死了,只能怪他没用。”
“为什么的,他让你没有家,所以我也不想让他回家,很难理解吗?”恶鬼歪了歪头。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