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在十绝阵中早已尝过这种无力回天的滋味,他不愿叫这天生地长的灵兽也如祭品一般献身封神榜。
哪吒想叫它睡,那虎偏睁着眼不愿闭上,哪吒疑虑它是有话要说,但又不会吐人言,就只能瞪着一双眼对着黄天化瞧。
土行孙笑道:“师弟,这虎看上你了,死也要拖着你一道呢。”
黄天化撇过脸呵斥:“胡言乱语!”
哪吒盯着白虎黄澄澄的眸子看,细想它与天化不曾有过什么交集,只是爱与玉麒麟玩闹,忽得灵光一现,俯下身低声道:“我知你在那村子里是想救人的,你不曾给人带去过灾祸。”
那虎深深地看了哪吒一眼,终于化作一道白光,又潜入杨戬天眼中去了。
哪吒原本转好的情绪又低落下来,有时盯着白虎趴过的地方发呆,能愣上许久。
夜里杨戬听见外头风响,念及院里两只兔子,起身打算去抓到屋里来,可那两只兔子向来不给他碰,见到杨戬走近就四处逃窜。
哪吒梦中惊醒,嘟囔一声“二哥”,没人应答,哪吒去摸身旁,空落落没了人,瞬间便被吓醒了,坐起身又喊:“杨戬,杨戬!”
杨戬在院里逮兔子,一手掐着对前肢,一手捞后臀,兴冲冲回屋,就看见哪吒茫然坐在床上,一头乌发睡得翘起,双眼无神,似魇在梦里。
杨戬慌忙放了兔子,几步跨到床前,把人搂进怀里,唇贴上哪吒冰凉的脸颊,摩挲脸上干涸的泪痕,柔声安抚:“二哥在这呢,又做噩梦了是不是?二哥出去给你抓兔子去了……”
说着抓起哪吒手,贴到自己脸上:“你摸摸,二哥在这儿呢,梦到什么了?那只是个梦,不是真的。”
“呜……”哪吒如同小兽般嘤咛一声,一颗泪砸到床单上,晕开一朵潮湿的花。
如此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哭得止不住,一哽一哽地几乎倒不过气来,杨戬见此反倒松了口气,哪吒从那日起一滴泪都未落过,也再不提先前事,杨戬整日心里惴惴,怕他憋出病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哪吒,二哥错了,二哥再不用那法子了……”
“二,二哥……”哪吒抽抽搭搭,摇头道:“你我都为这场战事付出太多了,我不怨你,可我难受……”
哪吒闭着眼流泪,伏在他怀里说,我难受,那一声声如同撞进杨戬心里,便连被眼泪浸湿的掌心都开始泛疼。他惊觉自己此刻什么也无法保证,他们都不过是这场战事中的一粒尘埃,生与死从来不由他们做主。
杨戬只能用力地抱住了哪吒,喉结滚动,声音也显得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哪吒最后也不知是哭累了睡过去了,还是哭晕了,总之再睁眼时天已大亮。
他默默收回探进杨戬衣襟的手,顺势在人腹部揩上一把,瞪着眼醒神儿。
窗外细碎鸟鸣似乎格外嘹亮,哪吒还在想,今日怎的没听见号声,才陡然发觉府内静得离奇,往常早有阵阵操练之声,钟鼓的嗡鸣也总伴着鸡鸣响起。
“二哥,二哥。”哪吒去推杨戬。
“嗯……”杨戬抱着哪吒坐了几乎一夜,天快亮时才浅浅睡去,这会惊醒,眼里血丝纵横,眼皮沉得睁不开,杨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病了。
“二哥,你听,府上怎么这么安静?一点儿人声都没有。”
杨戬晃了晃昏沉的脑袋,鼻音浓重:“许是还未醒……”
“才不是!”哪吒不满地踢踢他,翻身下床。
哪吒出了门,一路边走边寻,经过银安殿,又往街上去,惊觉一城中烟火全无,街道上并无人走,皇城内人声寂静,偌大个西岐竟如死城一般!
哪吒又匆匆往回赶,顾不得许多径直入了丞相内室,便见姜子牙满面潮红,躺在床上牙关紧闭浑身颤抖,连喊几声也不应答,又调头去众将屋里看,皆是相似情景。
哪吒一时慌了神,捏着手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二哥,二哥还能与我说话……”
哪吒调头回小院,杨戬靠在床头,手里捏着衣裳睡着了,哪吒去推他:“二哥,别睡了,出事了!”
杨戬闭着眼就把手里衣裳往身上套:“嗯……我没睡呢,我就起了。”
哪吒没功夫与他耗,直言:“城内大家小户,府里师兄弟皆遭难了!不知染了什么病,城外还有殷郊、殷洪虎视眈眈,如今就我二人,若是商军加兵攻打,可怎么是好!”
杨戬低头闷咳两声,却把哪吒的话听了个清楚,瞬间了然道:“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以此阴毒之法,不废一兵一卒,即可取胜。”
“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杨戬靠在床榻上闭目沉思:“如今满城生灵俱遭困厄,只你一人免灾……”
哪吒大惊:“难不成凶手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