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云歌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照做,微凉的手指轻轻擦过她的脸颊,她听到苍定野带着笑意的声音:“小花猫。”
原来是糯米粉弄到脸上了。
景云歌有点不好意思,慌乱转移话题,“那,那个白玉糕,我多做了一份,等会儿给团团送去。”
苍定野点头,“好。”
他很认真地给她把脸上的糯米粉擦掉,动作轻而温柔,指尖缠绕的降真香落在景云歌的鼻尖。
小姑娘悄悄望着他,目光慢慢描摹着男人锋利成熟的眉眼,一丝不苟的衣襟,象征着位高权重的赤金鱼符。
方后知后觉,他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举着食盒,要自己管他叫哥哥的世子爷了。
这时,厨娘走出来,“君上,夫人,点心已经蒸好了。”
“哎,知,知道了!”小姑娘慌忙应了一声,脸红着起身,“我去看看!”
望着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苍定野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
他低头,慢慢搓捻着指尖的糯米粉。
仿佛还有她的温度。
……
苍定野果然很喜欢景云歌做的白玉糕,足足吃了一块半,已经算是他这几天胃口比较好的时候了。
用过晚膳,景云歌惦记着他今天没休息好,亥初时分就端了药,去书房催他睡觉。
小姑娘掐着腰,很认真地对苍定野道:“今晚我要监督你早睡。”
苍定野很配合地点头,把药喝了,又用茶净过口,碟子中的蜜饯却没动。
他还有一份军报没批完,答应景云歌批完就去睡。小姑娘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等他,百无聊赖地目光东张西望。
等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悄悄掰了一块药盘里解苦的小蜜饯,飞快放进嘴里。
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苍定野唇畔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景云歌年少时就很喜欢吃这些小零食,所以他经常带着她偷溜到外城,去买各种吃食。
后来,他们成婚,苍定野亲眼看着从前那个鲜活快乐的景云歌一点点死去。
她不再贪嘴,不再爱笑,也不再与他说话。
有时苍定野也会后悔,当初自己不顾一切将她夺到自己身边。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至少还能做朋友。
而不是沦落到如今,成了死生不见的仇敌。
这时,窗边的景云歌偷吃得太忘我,无意中碰到药盘,发出一声轻响。
她连忙收回手,坐直身体,装作无事发生地清了清嗓子。
偷偷瞄了一眼书案后的苍定野,他正垂眸写字,神色没什么变化。
小姑娘轻轻舒了口气。
她觉得吃零食是一件很幼稚的事,不好意思让苍定野看见,但是又眼馋得很。
明明记忆里少年时苍定野很畏苦,受伤后多喝一碗药汤都要跟她念叨许久,现在竟然全然不在乎了。
这就是大人吗?小姑娘又偷偷抠了块儿红果扔进嘴里,一边想。
这时“大人”苍定野已经放下笔,景云歌见状,立刻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
“苍定野,我困了。”
她揉了揉眼,“你答应过我的,要陪我睡觉。”
全然一副他不答应就原地躺下的架势。
没想到,苍定野“嗯”了一声,竟然很痛快地答应了。
景云歌眯起眼,总觉得今天的苍定野好说话过了头。
但是她没再说什么,就和苍定野一起回了寝殿。
……
景云歌沐浴完毕后,苍定野还在更衣。
小姑娘赤脚踩在地毯上,把几盏落地灯都吹熄了,只留着床头的麒麟烛台。
床榻上,两个苏绣鸳鸯丝绸软枕并排摆在一起,小姑娘红着脸,悄悄戳了一下。
似乎闻到一阵淡淡的降真香气。
她忍不住俯下身,凑到苍定野的软枕上,像小猫儿似的轻轻嗅起来。
正蹭来蹭去,外头突然传来响动,接着是苍定野的声音:“都退下。”
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想要起身,哪知趴得太久腿竟然麻了,挣扎着,没能起来。
这时已经能看到苍定野的身影在门上晃动,景云歌没办法,只好顺势闭上眼。
于是苍定野走进来,就看到小姑娘背对门口,横七竖八地趴在床上,毫无一家主母的样子。
墨发半干,用丝绸松松束在身后,水汽在素绸里衣上洇开,勾勒出肩头姣好的曲线,白皙的肤色在衣料下若隐若现。
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苍定野轻轻地咳了一声,“云歌?”
景云歌一动不动。
就听到苍定野低声自语般道,“湿着头发睡,明早又要头痛。”
他让侍女将布巾拿进来,坐在床边解开景云歌束发的绸带,慢慢帮她擦着头发。
苍定野的手法虽然有些生疏,却很温柔。
景云歌鸦羽般浓密的睫毛微颤。
发梢有丝丝痒意,即使是闭着眼,她也能想象出苍定野是怎么认真地给她擦头发。
就像从前一样。
小时候苍定野偷偷逃课,带她去城外的小河边抓鱼。
又趁她在浅溪里玩得起性,抓起泥鳅给她看。
虽然现在知道他是好心,但当时的景云歌猝不及防,被吓得连连后退,跌进溪水里,湿了一身。
苍定野被她哭着揍,笑嘻嘻也不还手,还把外袍脱下来给她擦头发。
就是这样小心又轻柔。
这样看来,长大之后的苍定野,还是又很多地方没变的嘛。
景云歌忍不住笑起来,旋即想到自己还在装睡,赶紧闭着眼收敛神色,还煞有其事地翻了个身。
苍定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