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胡思乱想,只知道往前走,景云歌再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竟然沿着边墙,走到了庆国府后院的回波湖边。
自从失忆后,她还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小姑娘有些害怕,下意识放慢脚步,谨慎地四处张望。
回波湖很大,种满了她在报恩寺见过的莲花,风拂过时如同业火婆娑。
不论是在报恩寺时,还是眼下,这些红莲都让景云歌觉得很不舒服。
只不过,那时一心想着和凌沧时一刀两断,她并没有太在意那些红莲。
说起来也怪,她的水性算好,但每每站在莲池前,却总是下意识感觉呼吸困难,仿佛要被溺毙。
景云歌本想绕道,可环视一圈,若想回到寝殿,就不得不穿过回波湖上的游廊。
小姑娘没办法,小心翼翼地走上台阶,用力抓着汉白玉栏杆,慢慢往前挪。
她心中不安,走得也慢,每一步都极尽谨慎。
走着走着,仿佛有水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惊呼,哭声,隔着浑浊的湖水她看到岸上灯影晃动,头越来越疼,胸口发闷,景云歌突然恍惚,自己是不是要溺死在池水中了?
“……娘亲?娘亲!娘亲!”
这是谁家的小孩?她朦朦胧胧地想,喊得真凄厉,让人怪心疼的。
“娘!亲!”
不知被谁猛地拽了一把裙摆,力气并不大,却扯得她趔趄着后退两步,景云歌猛地回过神。
竟然是苍北辰。
小家伙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眼眶发红,手里还抓着景云歌的裙摆。
“团团?”
景云歌立刻蹲下身,头脑还有些发晕,她强忍着不适,伸手想要把儿子抱起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苍北辰用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眼睛,并没有让景云歌抱,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他很紧张地看着景云歌,小嗓子都沙哑了:
“我听说娘亲回来了,就想给娘亲看我下午新写的字。下人说娘亲从书房出来之后,往这边过来了,我来找娘亲……”
就看到娘亲站在池畔,身体往前倾着,似乎又要跳下去。
他怕极了,不顾一切地喊她,可是娘亲却像没听到一样。
苍北辰想起娘亲出事那个早上,她想抱他,却被他推开了。
“娘亲,娘亲。”苍北辰用力抓着景云歌的衣角,像是没人要的小狗那样,一声声不安地唤着,“娘亲。”
景云歌心疼极了,蹲下身抱着苍北辰,“没事没事,娘亲刚才只是走神了,别怕啊。”
这次,苍北辰没有迟疑,用力回抱住了景云歌。
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在微微发颤,景云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团团不怕了,好不好?走,我们回去,娘亲给你做点心吃。”
苍北辰低下头,把脸埋在景云歌的颈窝里,闷闷“嗯”了一声。
……
苍北辰下午在回波湖畔出了一身冷汗,晚上就起了高烧。
府医给他开了药,又让人把软巾湃在冰鉴中,轮替着搭到苍北辰的额头上,给他降温。
小家伙的脸蛋烧得红红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也没了精神,更显得眼尾那抹绯红可怜惹人心疼。
景云歌第一次照顾这么小的孩子,很是手足无措。
而苍北辰又是那种很能忍的小孩,发烧痛得嘴唇咬破了都不吭声,还是景云歌给他喂水时才发现的。
景云歌的眼圈红了,她觉得自己很不称职,一边给苍北辰换软巾,眼泪就默默掉了下来。
“娘亲,别哭。”苍北辰努力伸出手,拉着景云歌的小指,哑着嗓子道,“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不发烧了。”
小崽崽的手冰凉,景云歌拢在掌心给他暖着,“难受就告诉娘亲。”她低声说,“娘亲给你想办法,不要忍着,嗯?”
苍北辰很听话地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突然小心翼翼地问:“那娘亲会觉得团团是一个很麻烦的小孩吗?”
景云歌愣了一下,不知道苍北辰为什么会这样想。
“当然不会。”她觉得小家伙是烧糊涂了,把他被汗湿的刘海拨到一边,温柔道,“娘亲心疼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觉得麻烦?”
苍北辰似乎很高兴,小脸蛋蹭了蹭景云歌的手,“娘亲真好。”
府医开的药中有安神的成分,小家伙很快沉沉睡去。
没过多久,苍定野也来了。
他才处理完政事,容色已有几分苍白,却还是对景云歌道:“云歌,你先去休息。”
景云歌摇头,“我不累。”
她抿了抿唇,很自责地揪着衣角,“对不起,苍定野,是我没有照顾好团团。”
“小孩子总会有个风寒风热。”苍定野道。注意到小姑娘的指尖已经被冰水泡得发红,他微微蹙眉,轻轻抓住她的手,对内侍道:“端些热水过来。”
很快,温水盛在小金盆里端上来,里头还点了海棠汁子。苍定野把景云歌的手小心地浸进去,“痛吗?”
景云歌的耳朵有点烫,小声道:“不痛。”
从前的苍定野并没有这么细心,也许是当爹了的缘故,他变得很会照顾人。
不得不承认,从发现苍北辰发烧到现在,她心里才终于踏实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