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到达的那次未来，彭格列还是毁灭了。”

与彭格列十代制定完作战计划之后，两个知情人进行着看似漫无边际的最后一次聊天。

泽田神情有些恍然。“结果我们都没有活下来啊……”

入江点了点头。“那是众多未来中的一个。——在我其他的时间旅行中，都没有碰到和彭格列有关的人。唯独那一次，我想那是骸君没错。”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时的黑夜与烈火。靠在断墙边的彭格列雾守，身形像雾气一样渐渐消隐，而正把自己背在身后的，依旧是那个每回都遇见的人——带着一丝惊讶，慢慢转过脸来。穿越时空的少年看见熟悉的深色刺青，在那人的颊上像是血印，也像是泪痕。

“死亡总令人印象深刻。”白兰对还未回过神来的满目惊骇的红头发男孩微微一笑。“欢迎来到只属于我和你的这个未来，小正。”

“后来呢？”

泽田纲吉交叉手指，问的淡定而不失兴趣，好似在听一个于己无关的故事。入江正一的眼睛暗了暗。

“……不知道。”

那个未来是被白兰毁灭的无数个时空之一。以那短短几分钟留下的印象来看，彭格列家族全员都阵亡了，而密鲁菲奥雷也只剩下他和白兰两人而已。白兰在满目疮痍中背着他缓慢前行，后心的衣裳浸得湿透……他想那应该是十年后的自己所流的血。

后来他的记忆被抹消了五年之久，这段经历当然也包含在其中。那样的未来过于惨烈，他甚至不大愿意回想起来。而为什么在那个未来里他依然在白兰身边，这点他无法解释更无法释怀。

“哦～？真是有趣的故事。”

彭格列雾守的声音从房间另一头传了过来。入江吃惊地抬起眼睛，而泽田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骸，我想云雀学长也早就察觉你在这里了。他只是懒得戳穿。”

“kufufu。多谢。”稀薄的空气里浮现出了蓝发青年的模样，入江怔怔地看着这个意料之外的窃听者，骸瞥了他一眼，笑得有点讽刺。

“只不过看了几个平行世界而已就这样心事重重。如果像我一样背负着每个轮回的记忆活着，你大概会发疯吧？”

没有让入江过分难堪，雾守移开了视线。“不过，听见自己的死状从别人嘴里讲出来，感觉还真是够奇特。幸好恭弥刚才已经出去了，我想他也绝不会满意那个版本里自己的结局吧。”

“那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的。”

泽田纲吉低头起身，越过褐发青年的肩膀入江看见了自信却又有那么一点凄凉的笑容。

“因为……十年前的我们，就要来了。”

－－

斯帕那是个足够自我原则的家伙。干起活来没日没夜不知疲倦，但睡觉的时候一定要规规矩矩地穿好全套睡衣睡帽躺到床上去。入江没有那种固执的生活习惯，累了就胡乱埋在自己的工作堆里睡着。

离开白兰身边之后，自然也没有人来纠正他。连续几天加班赶制彭格列基地单位的入江在夜晚走出工作间透气，靠在硬邦邦的墙壁上，并盛的星夜悬挂在他眼前，隐隐透出大战之前的静谧。

“你是错的，白兰大人！！”

“早就看穿了哦。”

……已经，回不去了。

入江摘下眼镜，有些酸楚地揉了揉眼睛。从五年前以来他一直用挽救世界一类的公理来说服自己，对白兰的叛离是正确的。然而抛开那些大道理，稍微自私地想一想……就算世界毁灭了又如何呢？

年少时节，在他穿越到的那个彭格列消亡的未来里，白兰默不作声地把他背在背上，只有他们两人，在死寂中行走。他难过，恐惧……却也莫名地安慰。纵然家园不复存在了也还有一个人在他身边。即使那个人就是元凶，但那个人却是他唯一熟悉的，那个人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他。

他知道这想法是令人不齿的，而这想法总在夜深人静时于心底里啮咬着他。对于那个未来，他发觉自己其实竟怀有着一丝留恋。以情感为牺牲品，如今他避开了助纣为虐的良心谴责。但再没有一个人会在他难受的时候张开双臂，冲他微笑，说一声小正我来背你吧。

“我想了很长时间……”

“我在想……等到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

是什么？那个下句——

“喂，你。”

他从出神中醒来。眼前银光一闪，入江慌忙戴好眼镜，看见十年前的云雀恭弥一手举着拐子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习习夜风从他身后吹上台阶，神社四周的树林像海浪一样哗哗作响。少年锐利地盯着他，好似夜行的隼鸟。

“云雀君？！”

这才想起神社下面就是云雀的基地，他出现在这里也并不奇怪。

“那个……因为十天后大家要在这里集中，参加和白兰大人的对决，所以我们正在连夜制作基地单位——”

“……六道骸。”云雀有些突兀地打断了他。察觉到入江的惊异，黑发少年默默别过脸去。“那天你说六道骸没有死……那家伙……十年后也还在复仇者监狱里吗。”

“……抱歉，真相我也不清楚。”

“是么。”

云守转身走开了。在尚显青涩的侧影里入江看到了隐约的担忧，然而更多的是对未来的坚信不疑。他再次想起了那个遥远时空的未来。那两人在轮回中团聚，而自己和白兰在人世间被留下。比起现在他们都是孤单奋战的状况，谁又能说那个毁灭的结局不是一种幸福呢。

－－

“咳……白兰大人…………”

“喂混蛋！！入江在喊你。”狱寺直起身子，不满地冲白兰道。银发男人转过身来，担架上的入江嗓音如游丝一般，曾经明亮的绿眼睛里蒙着一层霜。

斟酌了一下，他还是摆出了一贯的笑容。“还有什么事吗小正？我都已经按小尤尼说的同意和你们再战了。”

“choice的权利……以前我最后赢你的那次……这样的话，就算是还没有行使吧？”

“我的确不记得有那样的事。——好吧，如果小正这么说的话。”

他走近两步。狱寺有些不放心地想拦住他，但纲吉使了个眼色，彭格列一众便都沉默不语。白兰在担架旁边蹲下身来，看着入江血迹斑斑的脸颊。

“我想了很长时间……”

入江正一用力地喘息着，伸出手有些发抖地抓住了白兰的袖口。白兰没有移开。

“我在想……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要和白兰大人…………”

声音蓦地断了。红发青年的手指松开时在白兰的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色，入江陷入了短暂的昏迷。白兰垂下眼帘叹了口气，他的眼睛里浮现出了寂寞的影子。

“你知道吗，小正……其实，那个choice的权利，我希望你只为自己而使用——等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呐。”

－－

尾声

“这样的未来没有把你吓到吧？”

背着惊魂未定的少年，白兰踽踽行走在昏暗的天地之间。“这样也算是game over了呢。不过我想你大概不会喜欢这个结局的……”

仿佛能看透人心思的浅紫色眼睛朝入江转了过来，他笑容依旧。“不对吗？你不是已经开始试着改变自己的未来了吗？亲爱的十年前的入江正一君。”

烟雾乍起，他感到背上骤然沉重了几分。十年后的入江带着闪闪泪光回望向他，手里的尖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下。

“你心太软了，小正。”

白兰叹息着，而入江只是用手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了他的后颈。

“白兰大人……我也……想了很长时间……”

既然过去已经改变，既然现在已经无人会到来——在一切都结束了的时候，让我们……一起走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