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无尽夏的花语是:美满,团聚以及夏日的热烈与美好。
2011年六月中旬初。
泽京市的夏天不同以往,热浪的空气中夹杂些许潮湿的水汽,代表着梅雨季即将来临。
太阳躲到西山后面时,五中放学铃声正好响起。
谢惊雀欢悦的抓起书包,站在她最好朋友的书桌旁碎碎念念。
“合欢,等会儿陪我去店里呗,老板上次说这次来了好多JJ的专”
赵合欢绑着马尾,一边笑着答应她一边收拾书包。
两个人走出学校,去小卖部买了两只冰棍,一路有说有笑,走进了学校附近一家CD专卖店,赵合欢咬着冰棍,看谢惊雀在货架间蹦跳如鹿。
“老板,说好的专辑呢?”
谢惊雀翻了半天,没找到JJ的专辑,带着失落与不满跑到门口质问老板。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看她们就像看自己女儿似的。
“小妹,不好意思咯,我定的那批耽搁在路上了,明天!明天你来肯定有!”
鉴于老板语气很好,谢惊雀便没多说什么,只是让老板货到了务必给她留一套。
“ok啦!肯定给你留啦”
于是两个人空手离开了店,谢惊雀有一个MP3,里面几乎全是JJ的歌,搞得赵合欢都差点被她带得喜欢上林俊杰了。
耳机线连在两个人中间,一首《不流泪的机场》从耳机缓缓流入耳膜。
赵合欢很喜欢吃糖,快走到街巷转角时,她拆了包里仅剩的一颗青苹果味棒棒糖塞进谢惊雀嘴里。
“阿雀,小心!”
谢惊雀被推倒在地,耳机线拉扯得她耳朵生痛,嘴里的糖也因为突然受力不知掉到何处。
“合,合欢……”
一个黑衣男人突然冲出来,她眼睁睁看着水果刀没入合欢胸口。
血顺着校服衬衫往下淌,染红了赵合欢的心脏,周遭突然开始奔跑、尖叫、哭泣。
赵合欢靠在墙上,手捂着肚子缓缓倒下,嘴唇却翕动着,谢惊雀只读到了半句“别怕...”
“不,不要,合欢!”谢惊雀想要上前抱住赵合欢,却全身失了力般不能动弹一步。
——
教室的风扇呼呼作响,窗外的蝉鸣同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的簌簌声交替响起,如同一首节奏感强烈的交响曲,这恰恰是谢惊雀最不喜欢的音乐。
“砰砰,有些同学啊,高二了,实在忍不住就站起来”
谢惊雀在数学课上惊醒,猛的一抬头看见全班的目光注视在她身上,于是她条件反射的站来,眼神却惊慌失措的寻找着某个人的身影。
赵合欢坐在她斜前方,此时借着捡笔的时间转过头要她好好上课。
“呼……还好只是个梦”
课后,谢惊雀忧心忡忡的跑到赵合欢身旁认真的观察起来。
“阿雀,你怎么了”
赵合欢被她看得发毛,忍不住笑道。
“呼……没事”谢惊雀见她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便放下心来,“就是做了个噩梦”
赵合欢拿起书替冒了一身汗的谢惊雀扇凉,故意打趣道,“怎么,梦见我死了?这么紧——”
“呸呸呸!”
嘴巴被谢惊雀捂住,她表情严肃,要她不许说这种触霉头的话。
“好好好,我错了阿雀”
赵合欢忙学着她的样子朝旁边呸了三声。
最后一堂课铃声刚响,教室里没有老师说话的声音,因为已经被每个人收拾书包与说小话的声音完全盖住,谢惊雀欢悦的抓起书包走到赵合欢桌边等她。
“合欢,上次老板说他进了很多JJ的专,你陪我去看看呗,好不好~好不好嘛~”
赵合欢边整理书包,边点头答应。
出了学校,谢惊雀如同往常一样将耳机递给赵合欢。
“阿雀,有点热,我们去买只冰棍吃吧”
谢惊雀也有些燥热,碍于梦境便不想去,但见赵合欢好不容易主动提起,她便答应下来。
“你要吃什么,我请你”
谢惊雀打开冰柜,一股阴凉扑面而来。
“好啊”
于是两个人吃着冰棍,走到了CD专卖店。
谢惊雀忽然有些不想进去了,她怕,那个梦……也太真实了。
“阿雀你今天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赵合欢嚼着冰棍,问起。
谢惊雀一脸忧心的表情浮现在脸上,“没事,合欢,我们今天别看了,回去吧”
“别啊,他可是你最喜欢的歌手,真不去?”赵合欢拉住要走的谢惊雀,再次问道。
谢惊雀看着面前这个笑吟吟的人,眼神变得坚定,“嗯,算了,不买了,明天再来”
可平时一向顺着她的人今儿个却也有些反常,赵合欢主动拉着谢惊雀走进了CD店。
“老板,要一张JJ的专辑”
老板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此时脸上有些犯难,“小妹啊,不好意思哈,我定的那批还没到,明儿再来吧,明天我肯定给你准备好”
……
此时谢惊雀如同五雷轰顶般呆滞在原地,这话、这场景……不是和她做的梦一模一样吗?
谢惊雀呼吸变得急促,她连忙拉着赵合欢离开了店里。
耳机里的《不流泪的机场》响起,在谢惊雀不安的心里加重了一道防线。
“不是吧……”
眼看着平时回家必经之路就在眼前,谢惊雀立马停下来。
“阿雀,怎么不走了,糖,你要吃吗?”
赵合欢从包里拿出一颗苹果味的棒棒糖,谢惊雀更加害怕,这岂不是和她的梦完全重合了。
“合欢……”
谢惊雀的声音有些哽咽,就连眼睛也有些发红。
“阿雀,你怎么了,听歌听哭了?”
赵合欢这偶尔无厘头的玩笑惹得谢惊雀无语的啧了一声,白煽情了。
最后她们没有选择走那条路,而那颗棒棒糖最后进了赵合欢嘴里。
这次谢惊雀拽着合欢拐进了小巷,沥青路面蒸腾着暑气。
“再过个红绿灯,就到家了”
谢惊雀和赵合欢住在一个小区,她们也是因为这样的缘分才相互认识的。
绿灯亮起,谢惊雀紧紧抓住赵合欢的手。
耳机里的音乐来到MP3里的最后一首,谢惊雀对此了如指掌。
“呼,终于……合欢我给你说我——”
刺耳的刹车声截断话音。
一辆黑车的后视镜挂着褪色的平安符,赵合欢的白色帆布鞋飞出去挂在电线杆上,而谢惊雀因为被动卸力扑出了人行道。
路面泛着一层猩红的血迹。
谢惊雀慌乱的跑回去,跪在血泊里抱起了赵合欢哭得泣不成声。
“呜呜……不,为什么……你们帮,帮我打120啊!合,合欢……”
——
“砰砰,有些同学啊,高二了,实在忍不住就站起来”
谢惊雀从梦里醒过来,她的眼睛有些猩红,老师当然在说她,于是她慢悠悠的站起来。
赵合欢借着捡笔的空档看向她,唇语意思是让她好好听课。
等赵合欢坐好,谢惊雀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滴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为什么……”
谢惊雀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这不是梦境,这是对她的折磨,对合欢的折磨。
最后一堂课下之前,谢惊雀一直在座位上没动,她眼神从呆滞变得迷茫直到赵合欢来到她旁边,等她收拾书包一起回家,她的眼神开始坚定起来。
“我一定会带她一起回家的”
“阿雀,怎么不走?你不是要去店里买CD吗?”
谢惊雀收拾完东西没动,她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五点三十分。
“合欢,你相信我吗?”
谢惊雀一把抱住了身旁的赵合欢,靠着她肩膀闭上了眼睛,贪恋着她发丝的茉莉香。
“噗,当然相信了,所以你怎么了?和我说吧,我会替你解决问题的”
这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赵合欢有些不知所措,但她还是回抱了谢惊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谢惊雀不知道前两次出事的时间,但大概是在六点二十左右,所以她想等过了这个时间段再离开学校。
“那就等一会儿,六点以后我们再离校”谢惊雀就这样抱着赵合欢,一动不动,老式吊扇在头顶摇晃。
“阿雀,你这样,不热吗?”赵合欢疑惑问道。
谢惊雀才不管,如果非要赵合欢死,那她甘愿给赵合欢垫背。
于是两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在教室里待了一会儿,谢惊雀一直盯着时钟,渴望着那段时间能尽快过去。
“阿雀,你以后要考什么学校?”
赵合欢主动搭起话,于是两个人就着这个问题聊了很久。
眼看着六点了,无事发生,谢惊雀稍微安心了些。
“阿雀,我想听歌,我去拿MB3”
“听什么歌,别听”
谢惊雀的MB3平时是放赵合欢那里的,刚才收拾东西的时候,赵合欢把书包放在了桌上。
“阿雀~我真的想听歌,我就去拿个书包,不会有事的”
赵合欢头一回和她撒娇,谢惊雀心里有点高兴,但又不想让她去,于是说好了让赵合欢在原地不动,她去拿。
两个人分开,谢惊雀离开位置,走到赵合欢的桌上边,翻开书包找出MB3和耳机,“你要听什么”她在找歌。
“就,那首《不流泪的机场》吧”
谢惊雀吃惊的抬起头,她正好翻到这首歌,没注意手指按下去,前奏在空荡的教室里流淌。
天花板上的风扇吱吱作响,生锈的螺丝坠落时,谢惊雀看到赵合欢在朝她笑。
她扑过去的瞬间,吊扇叶片已经削掉了赵合欢一半头发,最后她没有抱到什么,只有无数的血点如雨般落到她的脸上,又像眼泪划过她的脸颊落到手心。
——
“砰砰,有些同学啊,高二了,实在忍不住就站起来”
谢惊雀已经似乎快要习惯了,她站起来,赵合欢正要她好好听课,这次,她看着她的背影,无声的叹了口气。
“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你”
谢惊雀无心去听课,花了两节课的时间,决定去保卫室打电话让老父亲来接,绕远路回家。
虽然这样有点不厚道,但这次,她不相信还救不了。
下课铃声响了。
“阿雀,走啊,去看JJ的新专”
谢惊雀无奈的笑了笑,每次循环回来,她的合欢就像npc似的重复这句话。
“合欢,今天不去了,等会让我爸来接我们”
赵合欢轻啊了一声,“阿雀,不用麻烦叔叔了吧”
“没事,我爸也快下班了,让他带我们去吃顿好的”
谢惊雀这次胸有成竹,所以心情略微缓解了一些。
“好吧……”
保安室电话按键沾着陈年茶渍,谢惊雀打通了父亲的电话,软磨硬泡了半天,父亲才答应下来,本来老爹上一天班也很累了,她不想麻烦他们,但是,今天也是没办法,只要过了今天,谢惊雀发誓父亲节一定送老爹最喜欢的手表。
在保卫室等了二十分钟,一辆白色车子在校门口按喇叭。
“来了!”
谢惊雀从椅子上站起来,朝保卫爷爷道了谢,牵着赵合欢上了车。
“叔叔好”
“哎,好”
车上,谢惊雀少见的没说话,只是焦急的拿着父亲的手机不断开屏息屏,查看时间,反倒是赵合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叔叔聊天。
这次坐车,速度肯定会快,谢惊雀恨不得让老爹再快点,争取六点二十之前回家。
但当车子撞上护栏时,谢惊雀知道,循环不得不在继续,赵合欢突然抱住她转身,安全气囊爆开的巨响中,谢惊雀听见金属刺入血肉的闷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