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血管涌入黏腻腥热的血液,那是他肮脏、下作、令人厌恶的自私欲念。
许宥礼深深厌弃自己的同时,纵容自己用最不耻的方式留住爱人。
许宥礼手掌落在江辞的后脑勺上,怜惜玩具似的抚摸着青年柔软的发丝,语气轻快,“小辞,是时候拆开礼物的蝴蝶结了。”
突然,天空电闪雷鸣,将整个世界霎那间印上惨白,顿时狂风骤雨,暴戾的雨丝渗透进窗沿缝隙,将屋内晕开一片湿气。
在将江辞拧过身的一瞬间,许宥礼脸上温情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愉悦。
江辞睁开薄而刺痛的眼皮,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被五花大绑的青年。
青年身上的白色衬衫和灰色西服裤已被汗液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爆裂出根根分明青筋的手掌死死遏制住脖颈,脸色白得吓人,眼珠上翻。
身体痛苦地蜷缩在一起,腰部打着根白色真丝丝带,也沾上了不少汗。
场面看上去诡谲窒息。
——这人正是江辞许久未见,分外眼红的“仇人”弟弟,江淖。
“喜欢吗?”许宥礼贴着江辞的耳廓双唇微动,用近乎暧昧的距离询问。
冷意带着湿黏的寒意,喷洒在皮肤上,像是一块巨石将他压入最深最冷的海底。
江辞胃袋翻涌,极力压制着呕吐出来的冲动,“为什么?”
生涩的脑子压根无法准确分析出许宥礼这么做的理由。
是在炫耀、或杀鸡儆猴展示自己的能力,断了他之后自作聪明想逃跑的念头?
无论哪个,选择江淖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江辞不喜欢这个弟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青春期时每每看到他和老东西父慈子孝的场景,都恨不得两人一起去死。
即便现在这种激烈情绪褪去,他也很难改正厌烦江淖的事实。
其实江辞真正想问的是:许宥礼为什么用他来吓唬自己?
许宥礼依然在笑,平日含着冷意的眸子在水雾中显得愈发潋滟,“我说过了,礼物。”
【礼物】很明显的加重,令江辞眉头蹙得更紧。
什么意思?
许宥礼是想让自己拿江淖出气,还是以为折磨江淖能让他开心?
无论哪种,江辞都没有汲取别人痛苦让自己高兴的癖好。
江辞垂眸,看着江淖因长期缺氧逐渐发青的脸色,重重地呼了两口气,嗓音沙哑得听不出原本声线。
“许宥礼,他要死了。”
“是啊,再过一会儿,就彻底成为垃圾了呢。”
许宥礼语气轻描淡写,睥睨着看向地上扭动如蛆虫的江淖。
那眼神,并不像在看活物,更像在看一块要过期腐坏的东西。
江辞将他脸上每一个细节动作收入眼底,嗓子缩紧,止不住地发疼干裂。
“你先放了他,我们的事自己解决。”
江辞自认不是圣母心,如果江淖今天是在外遭遇不测死了,他心里不会升起半丝波澜。
可他无法容忍一个鲜活的生命在面前因自己而流逝。
这只会让他一遍遍、更深刻地想起,十年前他是如何看着重病多年的妈妈瘫倒在手术床上,一点点没了呼吸。
江辞手指攥紧,心脏止不住发酸发涩,快要冲破胸膛。
更何况,他和许宥礼之间的事江淖本来就毫不知情。
在江辞过往经历里,连朋友都不想牵扯到感情中,更别提劳什子家人了。
可这话,到了许宥礼耳朵里却变了味。
——江辞在关心这个垃圾。
自从回来后,他努力在江辞面前伪装成普通人的样子,睡觉、生病、上班。
维持着之前的时间线。
同时却暗自妄想着,江辞能分一个目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
比如他从未在餐桌上再吃过饭菜。
比如他比之前更不喜欢接触阳光。
他的皮肤开始干燥,一不注意就会开裂,散发出腐烂的血臭味。
许宥礼知道江辞对味道很敏感,每天都小心翼翼缝补着开裂处,又忍不住露出一点破绽,想着江辞会不会心疼他?亲吻他的小心翼翼和无处安置的自卑?
所以在看到江辞并没有察觉时,自我安慰对方只是太粗心了。
他怎么会不关心自己呢?
江辞是那么热烈、疯狂、炽热地爱着他。
得知他身上流淌着黏腻腥臭的血时,从来没有嫌弃过不是吗?
他是唯一不会厌恶自己的人。
可现在,他在自己面前,关心那个对他出言不逊的碍眼货色。
原来他也会心疼。
江辞心疼江淖,担心江淖会死,为什么就不问问,他死的时候有多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