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一散,习香宗走后,时日已晚,官员大臣忙着出宫回到自己的府邸,阴阳司安排人护送,近天都弟子也都一并回去。
玉明法师见修华丝毫没有要走的迹象,而清薰已经要在侍者的引领下准备离开,便也不顾不得什么便叫住清薰,问:“不知可否请清薰师解释方才发生的事?”
清薰站定后,反问:“玉明法师有何不明?”
“我确定自己杀了那只蛙,死而复生,原模原样,就算是神仙也做不到吧。所以其中的真相是什么,可否请教一二?”
“玉明法师用符咒,我也是用的咒,不知这样的解释可否?”
说及咒,大概是两个法门最本质的东西,可以解释一切,却因为到了根本,也无从继续解释,除非归入对应的门下,也许可以习得其根本,了解来龙去脉。否则,这个解释就是最直接的回答了。
玉明法师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就此告辞。
玉明法师走后,清薰将视线投向还未离开的修华,问:“请问少殿有何指教?”
“去玉林园的路长且黑,不如由我陪清薰师走这一程。”
清薰应下后,又道:“我与少殿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这句话不可不叫修华一阵心动,眉眼间不自主流露出愉悦的笑意。
两人并肩而行,修华能更清楚地闻到清薰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静气凝神,如同他本人那样浮动着细细的温柔。
四周是漆黑的夜,昏黄的灯光,后面跟着亦步亦趋的两名侍者和两名带刀侍卫。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
修华心中有很多疑问想得到解答,等到可以询问时,脑海里第一个便是想到这个问题,于是自然地问了。
“这个问题如果少殿不急着得到答案,可否日后询问?”
修华心中已经了然,沉默半晌,说:“我竟不知说些什么了。”
“为何?因为少殿所有的精力都用来配合方才的那幕了?”清薰如此一问,修华诧异道:“你知道我看到的和他们看到的不一样?”
“是。”清薰回答得直接。
修华叹口气,想:大概是因为我当时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吧。
尽管他已经尽量让自己时刻保持平静无二的状态。
他看见玉明法师用符咒把荷叶压得稀烂四时,官员们的表情和惊叹却像是在看什么可怕的东西,同时又有些厌嫌。这一刻他开始明白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东西,也可以猜想得到他们看见什么了。
唯一他没看到的是,那只蛙是什么时候跑到玉明法师的瓜果盘上的。他当时去观察众人的神情,转眼间原本在荷叶边趴着的蛙已然消失不见。
“所以你去与蛙低语两句时就施了咒?”
“没有,我不过告诉它去那边,会有有趣的事发生。”
“它能明白吗?”
“很久以前开始参禅时也这样问自己,给出肯定答案后,慢慢也就做到了。”
修华想了想,道:“佛法真是妙不可言。”
“其实方才我所做的已经不属于纯粹的佛法,只是一个障眼法。”
“哦?你所说的是大街上变戏法的江湖术士所惯用的技法?”
“少殿知道?那不受法也是情理之中。”
“但是玉明法师也知道,而且在场的可都不是普通人,连父宗也被迷惑,此等修为并未区区‘戏法’两字所能说明的。”
“玉明法师修为高,在旁观障眼法时自然不受其作用,但当他成了施法人就不一样了。”清薰顿了顿,继续道:“玉明法师坚信自己能轻易杀了一只蛙,在座的各位有的虽然没有学习过阴阳法,但这百年来阴阳法盛行,几乎成了一种信念,他们自然也相信法力高深的玉明法师能够做到。更何况人的好奇心总是驱使我们愿意看到一些惊人的那一面,而不愿意在事情还未发生时就自我暗示会失败,从而不免失落。当时对阴阳法能直接夺走性命的恐惧远低于对其的期待与肯定。”
“所以他们都是提前看到结局的人,早已入了法咒之中。”修华不由得接着道。
“是,所以少殿修习阴阳法多年却为何不受法?”清薰语气平缓地问。
“我想,如果是身处佛法与阴阳法齐头并进的时代,也会有更多不受此法的人。而我,只是觉得你会带给我意外惊喜。”修华说着侧头看了看清薰,眸中的目光都暖了几分。
“所以要谢谢少殿。”
“谢我?”修华有些不解。
“多亏了少殿的相信,所以今天得以很好地完成。”
“应当是我要感谢你,让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
两人这样说着,不自觉都低笑了几声,仿佛是亲近多年的人,全然没有膈膜。
行至玉林园,便有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跑过来,其中一个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大师兄。”
“怎么还未歇息?”待两人跑近后,清薰如是问。
“牵挂大师兄。”大的说。
“这里睡不习惯。”小的说。
未待清薰言语,小家伙忽然睁圆了眼睛看着修华,好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喊道:“这是那日叩门的人!”然后奇怪地问:“你在这里也迷路了被大师兄撞见了?”
“不……”不得无礼四个字还没来得及被说出口,修华已经点头承认:“对啊,真是好巧。”
“哼,上次不告而别,可向来没有这样做事的。”小家伙撅嘴颇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