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初娴眼疾手快地捂着鼻子吸了吸,看上去十分狼狈,“你别看!”
池栩沉默着抽了张餐巾纸递过去。
初娴一刻没停地接过来擦鼻涕。
站在前边儿拍照的摄影小哥在相机里看着录下来这一幕,“噗嗤”一声笑出来。
全他妈完蛋了。
她星途毁了。
太几把丢脸了。
初娴可以接受别人骂她恶毒绿茶,但不能容忍被拍到在池栩面前哭得流水晶吊坠。
她是女明星啊。
有包袱的。
照片拍完,初娴皱巴着脸,看上去心情不太美妙。
主演去化妆间拆妆发,有人叫了她一声。
“初娴。”
初娴闻声停步,转身应了句“唉”。
池栩垂着脑袋,看上去不太好开口地说了句略带安慰的话,“那个……其实没有很丢脸。”
“……”
初娴两眼一黑。
哥您摇了我吧。
化妆间里。
主演一边拆妆发一边拿着手机发杀青合照特辑。
戚林又见初娴拍了一大堆照片按着噼啦啪啦打了一大段儿字,旁若无人地跟粉丝报备今天干了啥今天什么感想,眼睛都在发光。
由于初娴最后一场戏装饰特别复杂,拆卸下来花的时间也比别人要久,其他演员儿都道完别走了个七七八八,初娴才把戏服换下来。
她微博也差不多捣鼓完了,关了手机,视线扫过卫宁瑶的衣架。
衣架上的衣服从初期的鹅黄娇粉一直过渡到刚换下来那件锦绣神鸟红衣华服,每一件都精致且昂贵。看着这些衣服,就像看到了一路走来的卫宁瑶。
初娴每拍完一部剧就像是读完一本小说,做了一个灿烂的梦,结尾在化妆间每每怅然若失。
初娴一个人对着卫宁瑶的戏服微微躬身,轻声道:“再见,卫宁瑶,初娴就只能陪你到这儿了。”
……
池栩把手里的钥匙扣递给戚林。
“走吧,杀青了顾哥请我们吃饭,宰他一顿去。”戚林说。
“嗯,走吧。”池栩心不在焉地应了句。
瞧见身边人不对劲的神色,戚林狐疑:“你怎么了?”
池栩压着帽檐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淡声回了句:“没怎么。”
戚林“啧”了声:“不想说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池栩老师。”
“……”
池栩回想了一遍刚刚帮戚林拿落下的东西在化妆间门外见着的场景。
初娴一身常服,素面朝天,朝着戏服道别。
看起来挺傻。
也挺真诚的。
顾又嘉说他平时不拍戏也不爱社交,就喜欢窝在家里打游戏睡觉,跟只猫一样懒洋洋的。
有一部分是他自身的性格原因,还有就是他身处在娱乐圈,一个极度纸醉金迷的圈层,一个和普通人有壁垒的世界。名利场上的虚以委蛇,应酬桌上的推杯换盏,长安道上的尔虞我诈。
他都不喜欢。
顾又嘉时常斥池栩登顶流量王座却仍不够圆滑,但这个圈子里有太多太多不真诚的人,镜头前所展露出来的是很多人仅有那么一点良知,那些摄像头的后面,才是真实的,血淋淋的,所谓的娱乐圈。
他讨厌这样。
池栩思绪骤然飘远。
《亡命徒》上映后,那是他第一次受万人追捧,签约公司后遇到了很多屏幕上的熟悉面孔。
他原也以为他们都如镜头间那般温和又良善。
直到那位眉目俊朗的前辈笑着问池栩:“小池,你是为什么来拍戏?”
那时少年十九,冷言少语却耿直,他只淡淡回答:“赚钱。”
前辈笑了,伸手就去解他衣领扣子,笑容却如阎罗:“那哥哥帮你赚。”
那天,池栩疯了似的跑出了公司茶水间,外面的人透着玻璃窗目视,都如看客。
少年眼睫颤动不止,全身都在劫后余生地发着颤。
那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恶心。
他们都是一群疯子。
初娴是个挺反常的例子。
她在网络上风评极差,黑稿层出不穷——抢资源撕番位甩大牌,睡粉爬床公司高管当小三。
几乎可以在微博听到所有骂她的腌臜话。
跟初娴拍完一部戏,不能说有多熟识,但有了解。
在很多细枝末节里。
开机照给刘昱瑶的红包,对威亚小哥说的话,给粉丝的的奶茶,再到今天真诚的道别。
这个圈子浮华有余,务实不足。
有初娴这样的人。
很难得。
虚伪者风生水起,诚挚人声名狼藉。
商务车驶过芷江最繁华的地段,窗外霓虹街灯在池栩视线里一闪而过,摩天电子屏上闪烁着诸多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没有初娴的。
如果有机会。
他想听听关于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