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娴杀青完第二天,在酒店收到了卓一柠回国的消息。
卓一柠:【杀青了?】
卓一柠:【后天来芷江国际机场来接你卓姐姐我】
初娴收到消息愣了一秒:【你不回长陵来芷江干嘛?】
卓一柠勾着唇笑了声,把手机顺着吧台推给一旁的纪方珩,扬了扬下巴:“喏,自己想个合理解释来欲盖弥彰一下吧。”
纪方珩盯着屏幕上的咸鱼头像看了几秒,没什么反应。
“啧,”卓一柠踩着马丁靴的腿轻轻踢了男人一脚,“说不说啊,不说我可就说某人想她的咸鱼妹妹了。”
纪方珩俊眉微蹙,面庞染上一丝无措,语气妥协:“我不知道回什么。”
卓一柠啜了口高脚杯里的长岛冰茶,摇头,神色玩味:“八风不动的纪大少爷,连唱摇滚rap都能平静得像在唱情歌,一遇见初娴跟个十六岁纯情男高似的,她多看你两眼你是不是还会脸红到耳根啊?”
“……”
柯陈拿着话筒从蹦着迪的人群窜到吧台这来,对着在讲话的两人耳边来了段即兴英文rap。
卓一柠听得心烦,瞪他一眼。
柯城嘿嘿一笑,一屁股坐在了她旁边的椅子上面。
这俩人都是卓一柠大学在外酒吧驻唱认识的,一个世家清朗公子哥,一个离家出走的叛逆少年,成天泡在酒吧里,一问为什么,俩人回答出奇一致且俗套——
“因为热爱。”
三个人一拍即合,组了个乐队名字叫Lost Planet迷失星球,计划毕业以后仗剑走天涯。
没成想还没毕业,纪方珩这小子先盯上她好姐们儿了。
当时初娴还是那届长陵电影学院的校花,卓一柠笑骂他倒是会挑,这么一学校漂亮妹妹里挑中了个臻享隐款藏。
柯陈唱的口干舌燥,随便拿起杯鸡尾酒咕嘟咕嘟灌了口,拿袖子擦着嘴角说:“唉一柠姐,大娴子不是杀青了过两天也回长陵,咱明儿不直接飞长陵还去芷江干啥啊?”
“……”
卓一柠抬眉,瞟了眼一旁还在思索着如何回人微信的清纯男高,笑道:“不知道啊,我买的长陵机票,结果第二天打开手机全部变成了芷江的,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纪方珩:“……”
“啊?”柯陈挠着后脑勺,不明所以,“这什么情况啊?太奇怪了吧!”
“是啊,真的是很奇怪,”卓一柠靠着吧台,手撑下巴,哂笑一声,“可能是隔壁公寓欧文哥的小Rick贪玩跑到这儿来不小心改签了吧。”
柯陈重重叹气:“这个Rick也真是的!亏我还给他买了那么多狗粮。不过也好,先去看看大娴子也行。”
纪方珩:“……”
你们俩唱二人转吗。
对面初娴收到消息还是十分钟后了。
卓一柠:【给你带了点乳制品羊奶之类的,不尽快喝要过期】
卓一柠把消息给纪方珩看了眼,“这个理由总可以吧纪大少爷?”
纪方珩闻言颔首,只见对面又回过来两条消息——
初娴:【啊?羊奶啊?那我喝了长痘痘怎么办啊?听说澳洲那边绵羊油特别好用那你们也顺便带回来呗】
初娴:【嘴唇.jpg】
卓一柠:“……”
纪方珩:“……”
你这个人怎么既要又要。
——
后天。
初娴跟陈岁报备了声去机场接卓一柠的事儿。
陈岁:【噢,今天晚上李集约了你们吃杀青饭,在青昙宴那儿,你到时候别耽误就行】
初娴:【okok】
下午五点半,初娴一身黑色长风衣,戴着墨镜鸭舌帽口罩全副武装坐着商务车去了机场。
刚下车靠着车没一分钟,卓一柠来了条消息。
卓一柠:【抬头娴妹妹】
初娴抬眼望过去,三个人背着贝斯吉他拖着行李箱朝这儿走过来。
三月份的天气芷江冷得跟什么似的,卓一柠还是穿着她的赛博朋克风皮衣短裙马丁靴,烟熏眼妆黑长直,一股不良少女味儿。
他们去来都没带太多行李,倒是每个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礼品袋。
卓一柠勾着她的肩膀笑得开怀:“好久不见啊我们初娴女明星。”
纪方珩一身短款风衣西裤,朝她笑得温和,把手里勾着的白色小纸袋递了过去,“好久不见啊初娴。”
柯陈不晓得从哪个地方跟孙悟空似的蹦了出来,举着个有他半个人那么大的箱子掂了掂,“礼物,拿着大娴子!”
看着手里不知道什么玩意的初娴:“……”
“柯陈哥你是带了只澳洲绵羊回来么?”
“……”
柯陈挠着脑袋,“嗐,差不多吧,买了个羊绒质地的狗窝,你都不知道有多舒服!我已经帮煤气罐试睡过了,保准它见了乖乖听话,站起来就把家里打扫干净哩!”
初娴:“……”
哥你去澳洲卖唱顺便把脑子也卖了吗?
卓一柠翻了个白眼,摇了摇手里的蓝盒子,“喏,你要的绵羊油,买了。”
初娴扶正墨镜,做贼似的环顾四周,推搡着他们,“快上车。”
四个人上了宽敞的商务车,车子启动,初娴摘了墨镜和鸭舌帽,长舒一气,捋顺了微卷的棕茶色调头发。
纪方珩没忍住多瞥了她两眼,鼻尖充盈着一股清香,像初晨的迷雾一样朦胧,他不自在地别开眼看窗外,耳根渐渐红了。
她还是很好看,很耀眼。
卓一柠见他这副模样,满脸没眼看,她微微叹气说:“拆礼物吧娴妹妹。”
卓一柠送的绵羊油,没拆的必要,柯陈那二货半个人高的狗窝已经塞到后备箱里边了,眼下也就剩个纪方珩送的纸袋子。
初娴打开礼盒袋,拿出来印着logo的白色礼盒,掀开盖里面是一串手链,深紫色的欧泊被切割成了一只锦鲤的模样嵌银制的框链里,背面烙了“cx”的花体英文,日光下熠熠生辉。
这个logo加上特别定制,光想想就价值不菲。
纪少爷是下了血本了啊。
卓一柠想。
初娴见了闪闪发亮道珠宝首饰就走不动道,她把手链拿出来放在手腕处比了比,忍不住赞叹道:“好漂亮啊。”
纪方珩眸光里映着女人带笑的面容,躁意难掩:“你喜欢就好。”
“这应该很贵吧,”初娴喃喃,扬起一个笑,“谢了啊方珩哥。”
柯陈上窜下跳地看着窗外,“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芷江,这里环境真好,”他转过头,“唉大娴子,咱现在是直接回酒店吗?这么久没聚了不知直接去吃个饭呗。”
“吃饭?”初娴顿了顿,“今天应该不行,等会儿还得去剧组的杀青宴,这会正赶去青昙那边呢。”
“啊这样啊,”柯陈遗憾了两秒钟,“唉要不我们跟你一起去呗,反正我又不嫌弃。”
初娴:“……”
卓一柠:“……”
纪方珩:“……”
您脸怎么这么大呢?
纪方珩笑说:“那改天回长陵再聚吧。”
“行,”初娴点头,“等我到了让司机送你们回酒店。”
商务车一路行驶到青昙宴。
这是家比较私人偏僻的宴所,大概率是李集个人名下的。
车子停在路边,初娴重新全副武装起来,拿着手机包包下车挥手走了。
卓一柠盯着窗外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辆车看了会儿。
柯陈朝她打响指,“你看啥呢一柠姐?”
卓一柠抬眉:“没什么,本来以为能见见池栩本尊的真容呢。”
“池栩?”柯陈眼睛一亮,“我见过啊!”
“你见过?”纪方珩略微讶异,“你上哪见过?”
“唉就去澳洲前几个月那会儿,我在长陵商场里给女朋友挑首饰礼物,碰巧赶趟上了池栩在那有个珠宝还是什么的商务活动,商场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所以,他真人长什么样?”卓一柠问。
柯陈突然来了兴致:“那我可就能给你好好讲讲了,我当时正好在一楼看首饰,听那些个女生的尖叫声寻思能有多帅啊,我今天倒是要见一眼看看。”
“然后呢?”纪方珩问。
柯陈眉飞色舞,唾沫横飞:“那一眼可真他妈的是操了,真几把就是四套减三套,这哥们帅得有一套啊,就那张脸,天上人间找不出第二张,惊天动地,惨绝人寰,我旁边那妹子当场就喊缺氧让救护车来抬走了。”
卓一柠:“……有这么夸张么?”
耳边柯陈还在喋喋不休地讲述着他对池栩一眼万年的人生经历,纪方珩掀起眼皮来,透着车玻璃看青昙宴的方向。
天上人间,惊天动地,惨绝人寰?
——
青昙宴占了一整层楼,电梯上去入目是嵌在墙体的店logo,深色不夺目,低调而奢华。
有侍者上前询问:“是初娴小姐吗?请跟我来。”
初娴在穿着织绣旗袍的女侍者身后,扶着墨镜四处望了眼。
这是一家偏中式的厢宴,从摆具陈设到服务人员透着古色古香,一般是用来给世家订家宴的不以盈利为主。
“小姐,您的墨镜和帽子可以摘给我保管,有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哦好的。”初娴摘了东西递过去,跟着七拐八拐地绕过几条长廊,来到个最大的包厢前。
“到了初娴小姐。”侍者抬手。
初娴微微颔首,道了声“谢谢”,抬眼瞥见回廊的另一边走过来个人。
池栩一身熨帖的黑衬衫西裤,手里挂了件外套,缓缓走近。
他朝初娴颔首示意,那颗鼻梁痣在她视线里轻轻晃了晃。
两人刚准备一道推开包厢门进去,就听见长廊外的动静。
“先生,您没有被邀请,请勿入内先……”
侍者急切的声音混着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倏忽间半只脚迈进包厢的初娴视线骤然出现一张陌生青年男人狰狞扭曲的面孔,速度极快地朝她奔过来。
“初娴我是你粉丝啊!来!我们抱一个宝贝!”男人满口酒气,脚步虚浮,张开双臂就要环住她。
初娴大脑宕机了一瞬,没等她反应过来视线天旋地转,蓦地撞进一片漆黑,有人拽着她的手臂往后拉交换了个站位,木调香取代酒气覆过来。
初娴怔怔掀起眼睑,看见池栩黑衬衣领上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再往上是他微蹙起的眉目。
太近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连他眨眼都像放了慢动作,初娴混身僵滞,目光还停留在池栩略带怒色的脸上,心跳却快得吓人,几乎是以一种异常鲜活的速度重重砸在胸腔。
一系列动作下来不过短短几秒,她却觉时间都得很慢。
醉酒的私人被侍者控制住带了下去,包厢里到场了的导演和艺人也都闻声望了过来,场面一时有点兵荒马乱。
初娴背靠着门框,手捂胸口处,神色呆滞。
“初娴,”池栩后撤一步唤她一声,见她这副空洞的模样,问,“你吓到了吗?”
初娴被他这一声唤回意识,垂下眼轻声回应,目光落在男人手背上的殷红血痕上。
她指着伤口,“你受伤了?”
“不小心被那男的指甲刮到的,没多大事,”他不甚在意,抬手松了松衬衫领口,“进去吧。”
包厢很大,圆桌围坐了几个导演制片和主演。
李集关切地问了句:“小初没事吧?”
初娴摇头,“我没事。”
“没事就好,”人差不多到齐了,李集叫了声侍者,“上菜吧。”
不知是醉酒私生猛扑的惊惧还是跌入池栩周身清香中的错乱使然,坐下的初娴神情有些恍惚。
杀青饭吃得气氛挺融洽,圆桌上的人从剧情聊到每个人私下生活。
初娴机械地往嘴里夹了两口菜,心不在焉地瞥向与她隔着两个座位的男人。
因为暖气的缘故,池栩解了两颗扣子,露出颈下分明冷白的锁骨,正侧着头和旁边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
池栩身上有一股散漫劲儿,举手投足行为举止像有钱世家养出来金枝玉叶又有教养的少爷,透着矜贵气。
事实是这样的么?
初娴敛神,脑海里似乎重拾回了一段被时间稀释到快要淡忘的记忆。
初娴的少女时代高中里是被众星拱月般簇拥着的,开学与新同学见面的第一天,便被冠以了“长陵二中校花”的名号,邮着那张过于出众的面孔,所过之处皆是为之停留的赞赏目光。
在她的班级里,最后一排的角落里有位寡言少语的人,他每天卡着点来,卡着点走,不是蒙着脑袋睡觉便是垂头写作业,少年身形薄削但笔挺。
纵使初娴一周都没瞧见他的正脸过,但她撞见过有女生给他送糖果,心想他应该长得还挺好看。
某个风和日丽的课间,朋友在走廊尽头,催促初娴上课快要迟到了,少女拧紧杯盖,步履匆匆,抬眼却撞入一个满是洗衣液香味的胸膛,她视线缓缓向上,划过少年面庞时蓦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