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头被修士联合重创,据说都快死了,像个落水狗一样夹着尾巴逃跑。”
“啧啧啧,报应啊,大快人心!走,今晚我们多喝几杯酒。”
“天雷这么没劈死他呢?他一好起来就开始疯狂报复那些人,哪怕再严防死守啊,都会丧命,唯一的证据就是一撮红毛。也不知道那人使了什么腌臜手段。”
“谁知道呢?话说最新的春宫图,你看了没?”
“这是能当着这么多人说的吗?”
“我是想说,春宫图的主人公不是大魔头吗?那张脸可真是俊俏啊,看着他被人百般蹂躏,我都忍不住——”
茶楼上,阿玖撑起木窗,吹吹茶杯,轻抿了口,白衣上的褶皱怎么也抚不平,腰带上有特殊的云纹,宽大的衣袍遮住整只手。
他视线一寸不寸盯着玄旻,自虐般的狂热,苦涩蔓延口腔。
这茶好苦。
好苦。
玄旻遇上熟人,冷眉借过。
“呦呦呦,这不是白韭派的大傻子吗?”为首的黄袍金冠少年拉长腔调,贪多的饰品随着每一个动作都会碰撞在一起,显得整个人拥挤而又吵闹,他伸手拦住玄旻,嘲讽道。
他身后的几个少年同样期待地看着,只是有点畏惧。
“阁下有何贵干?”玄旻神经紧绷,手不自觉摸向佩剑,语气宛如一块冷玉,道。
“哪敢啊,只不过我们几个碰巧得知了一个有趣的消息,关于你那个拖油瓶弟弟,”少年顿了顿,笑得开怀与别人一起分享玄旻那急切又无可奈何的神情,内心畅快。
过往的行人神色匆匆,不愿沾染丝毫恩怨,又有好事者驻足观看,围了一圈又一圈。
片片断断的言语混在来往行人的抱怨声中。
“从我的□□钻过去,我就告诉你。”
嗓音带着赤裸裸的恶意。
小厮奉命去买糕点,挤不过去,急得直跺脚,“让让,让让。”
不知为何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带着众人的嘻笑与指指点点。
“你们瞧,他这样子像不像哈趴狗啊。”
几人笑作一团。
脂粉楼的姑娘们也深受其害,大声嚷嚷道,“要打架去别处打,别耽误老娘做生意。大爷,过来玩呀。”
“头再低些,你的弟弟可等着你呢。”
茶楼里的人还在津津乐道地聊着大魔头的春宫图,活色生香。
“不许还手,我们就告诉你。”
说书人迎着满堂喝彩却一拍案,“诸位客官,且听下回分解。”
“果然是大傻子,只要骗他说有他弟弟的消息,他就会心甘情愿。”
几人神清气爽地离开,徒留一地狼藉。
行人还在等待着什么,等待这白衣少年突然暴起伤人,或是发表一番豪言壮语。
可是少年什么也没做,仿佛这只是习以为常的事情。
众人唏嘘一声,散了,留下只言片语,“怂货”“外强中干”。
玄旻白袍上满是脚印,发冠歪歪扭扭,沾染着鞋底的污垢,皮肤上是大面积的青紫,尖锐的石子划破额角,丝丝缕缕渗出鲜血。
玄旻紧咬牙关,手上的青筋暴起又淡去,闭眼藏起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蒙住小孩的眼睛,手肘撑在地面,把剑与小孩护在身下。
小孩轻车熟路地捂住耳朵,这是他俩共同的约定。
等一切结束,玄旻把小孩拉起来,细细把小孩身上的尘埃拍去,这才摸了摸自己的剑。
哪怕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他也不敢赌。
他不在的日子,小煜该有多害怕啊。
他不敢去细想。
阿玖捏碎杯盏,粉末被风一吹,糊了他一脸,他揉了揉眼睛,
他哭了吗?
暮霭沉沉,视线所及皆是一片血红,商贩收拾收拾准备归家。
一月牙袍青年牵起小孩稚嫩的手,他衣袍上是深深浅浅的脚印与被碎石划破的口子,整个人狼狈极了。
可那个小孩只有衣角沾染尘埃,小孩早就忘了刚才的不开心,他只知道,哥哥给他买糖葫芦了,哥哥不开心了。
小孩踮起脚尖,把糖葫芦凑到玄旻嘴边,“哥哥,你也吃。”
玄煜侧头咬了一颗,糖壳裂开的脆响,弥漫的甜腻冲淡了血腥味。
在他侧头看向小孩的同时,一个青年与玄旻擦肩而过,目光深深地看了玄旻一样,白袍一尘不染,腰间挂了一块福娃娃玉佩,背后用小刀稚嫩地刻着“煜”。
衣袍轻扬,形成了惨烈的对比。品德高尚的人满身泥泞,满手鲜血的人洁白如月。
影子拉长,玄旻前途满是光明,抱起小孩一步步朝落日夕阳走去。
他那细长的影子被阿玖踩在脚下,而后再无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