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按前世她嫁入魏府前的性子,楚鸢是不会顾忌李氏的面子,只径直当场点破,非问个她好歹来。
若按嫁入魏府后收敛性情的状态,她会就当什么都没瞧见,不揭穿李氏,最多事后打听一两句。
而今,楚鸢倒也没有非要在人来人往之处当场点破的意思,只似笑非笑回应道:“正巧路过进来瞧瞧,给素月挑个簪子。”
李氏心里打鼓,也不知道楚鸢来了多久听到多少,只勉强一笑:“侄媳妇倒是心善得很,待下人如此好,公主多得是奇珍异宝,随手赏赐都不是凡品,何必来这民间铺子挑这些俗物。”
楚鸢笑吟吟道:“民间铺子也有民间的长处,材质多、做工精细,样式大胆,就比如方才那金簪,二婶戴着确实漂亮。”
李氏的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方才还心存或许没被楚鸢瞧见的侥幸,如今听她这话,分明是注意到了她花大价钱买簪的事……
李氏攥着金簪,后背瞬间冷汗浸透。纵然她平时能言善辩,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解释。
终于,她转了转眼珠,胡乱编个托辞想先糊弄过去:“侄媳妇说笑了,二婶人老珠黄要这金簪做甚,这簪子是给……”
楚鸢却截住她要假托给魏玉瑶置办嫁妆之类的谎话,嫣然一笑,暂且轻轻放过:“二婶不如先回府,侄媳挑好了簪子就来菡萏院坐坐,向二婶讨杯茶喝。”
李氏听懂楚鸢要和她私下谈,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应是,匆匆下楼离开了。
楚鸢则带着素月在珍宝阁二楼不紧不慢转悠,帮着她挑了一支嵌蓝宝珠白玉簪和一对翡翠镯子,让掌柜用锦盒包好。
素月不敢接盒子,小声道:“怎好真让公主为奴婢破费……”
楚鸢笑着拽过她的手腕,让她接过:“你生辰快到了,就当本宫提前为给你贺生辰。”
素月惊讶地睁大了眼:“公主知晓奴婢生辰?可奴婢似乎并未向公主提起过。”
“先前回宫时从徐礼那问来的。说起来,素月今年是过十七岁生辰?”
素月轻轻点头。
楚鸢只以为她和她年龄相仿,没想到只比她大一岁。不过从灵魂来算,她又比她大两岁了。
楚鸢有些内疚,前世她连下人名字都记不全,更别说生辰。可直到最后才看清,身边只有这从她十二岁就调来她宫中,陪嫁跟着她又入魏府小宫女最是忠心耿耿。
重来一世,只觉对素月再多补偿也不为过。
主仆二人走出铺子时,楚鸢想到她前世都未曾成婚。
前世她只顾深陷对魏珣求而不得的苦痛,倒从无关心陪伴在她身边的人。素月和她一样是女子,必然也想有如意夫君的。只可惜,前世平叛时为护她而死。想到此,对魏珣又多了恨意。
此生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走前世路了。
楚鸢真挚对小丫鬟道:“你若日后有中意人,尽管告诉本宫,我会为你备嫁妆。”
素月抱着锦盒,受宠若惊,顿时泪湿眼眶。
楚鸢奇怪:“怎么哭了,不好吗?”
素月抹掉泪,摇头:“奴婢只觉得自己不值得公主如此相待。公主成婚后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奴婢只希望,公主和大人能好好过日子,公主能允奴婢留在身边便好。除此之外,别无他想。”
“可人的念头都是会变的。”
楚鸢想到曾经那样喜欢魏珣,而今不过虚与委蛇,恨不得划清界限,不由一声长叹。
回到魏府后,楚鸢先会沧溟院查了近来的账册,菡萏院可没什么大开支。
魏垣重兄弟情分,是以府中上下吃喝都是走的长房的账,更主要靠魏珣的薪俸和魏府十来个铺子买卖盈余、以及祖上田产分给佃农租种所收租金。魏牧的薪俸都是留在二房自用。楚鸢记得这二叔嗜酒,那点薪俸恐怕由着他每月酒钱就要去掉大半。
“二婶那支金凤簪花了百两,也不是府中账上支走的银子,到底是从何处出的?”楚鸢思来想去,也只能猜测是魏牧借督邮之职收了贿赂。
猜也无用,楚鸢不喜欢猜来猜去,先前已打过招呼,便带上素月去菡萏院。
菡萏院却和从前景象大不相同,瞧着通畅清爽了不少,似乎不少庭院陈设都重新改换一新过。
李氏正在命人煮着今年新长出的云雾茶,八仙桌上摆着四色蜜饯和桂花糕,倒是特意按照楚鸢的喜好筹备了。
楚鸢有些感慨,今生待李氏不算恭敬,反而到菡萏院的待遇提升了。
“二婶。”
李氏转回头,瞧见楚鸢时面色依旧有些不太自然。二人寒暄片刻,楚鸢在李氏对面落座。
指尖抚过茶盏边缘,楚鸢勾唇一笑:“二婶这茶具倒也别致,是亓窑烧的?” 亓窑是大陈国民间最富盛名的瓷窑,产出成品里最差的茶盏,一只都不会低于十两银子。